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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出车任务

徐东文集 by 徐东

2018-7-27 10:12

年初春的一天,熄灯号响了,经过了一天劳累终于可以上床休息了。这时节新疆的天气非常寒冷,床上的被子冰冷异常,我只得穿着内衣内裤钻入被窝并随即将身体蜷作一团。熄灯后过了约20分钟,被窝还没有完全焐暖和,就听见门外有人喊:“起床!起床!有出车任务。”我在被窝里喊了声:"怎么回事?!"外面有人答道:“快起来,到车场发动车。”“起床!起床!”“出车,快起床!”我们排各班的宿舍喊成一片。

我穿着冰冷的棉衣裤,披上皮大衣顶着寒风来到黑麻古洞旳车场。各班的战士也都陆续来到车场,大家摸着黑点喷灯、烤油底壳、烤进排气管,接着摇车、发动车。车辆着了后待车基本能够稳住了,再去挑水、加水。车辆一辆一辆发动着了,这时有人在车场高声喊道:“大家注意了,发动好车的去砍树沟一、四营驻地,有任务。”

我驾驶我的那台老解放随着前车驶往砍树沟。到了砍树沟,已经是夜里十一点过了。一位穿着四个兜军装的军人,要求我将车辆停到一排平房旁,他让我去一间暖和一些的屋子休息,他自己去指挥施工连的战士装车。

到这里我听人说今夜的任务是将部队运往天山公路工地。约莫是快夜里一点钟了,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上车了,准备出发。”我忙起身出屋。

回到车旁见车已经装好,施工连的战士也都上车了,刚才那位施工连的干部和我上了驾驶室。他让我跟着前边的车出发,并对我说:“不好意思,大半夜让你们出车。辛苦了!”我忙说:“领导你客气了,比起施工连的同志我们这儿不算个啥。”

砍树沟里的这段路的路况不太好,汽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轻微地颠簸着、摇晃着低速行进,这对我来说简直就像坐在摇篮里,倦意不断袭来。带车的领导似乎察觉到我有些疲倦对我说:“困不困?来抽支烟。”说着他掏出一支烟点着后递给我。我接过烟后吸了几口打起精神继续开车。

砍树沟的那段路不长,不久我们就上了公路了。公路的路面稍微平整一些,车辆可以用四、五档行驶。汽车的发动机的轰鸣声,震撼着伊犁河谷。只是天地漆黑一片,远望不见天山山峦,近看不见路边枯草,唯有汽车大灯的光亮,划破浓浓的夜色。“现在有两点了吧?你困吗?再抽支烟吧。”身旁的领导说着掏出两支烟一块点着,他自己叼着一支烟,将另一只递给我。我接过烟来一边吸烟一边努力睁大眼睛加大油门紧跟前车行驶。 

漫长的行程,枯燥的操作,使我的困意越来越重,吸烟已经没有什么效果,抬起上眼皮变得困难了。为了保持头脑的清醒,我不得不摇下车窗摘下棉帽并将头伸到车窗外。冰冷的寒风吹得我额头疼,却也将我的困意赶走。头脑清醒了我瞪大眼睛加足马力驱车赶路。

车辆驶进山区后,不久前方的车辆就停下了,我只得依次将车停下来。这时天还是很黑,只有头顶上的天空有一些深蓝色,预示着天快亮了。排队的车辆每隔十几分钟往前挪挪,直到天色亮了,我也挪到了部队去年秋天修的临时便道路口。

一进便道就是一段几十米长的陡坡,正常情况下二挡能够勉强爬上来,现在经过前面几辆车的碾压,路面已经翻浆了,我驾驶汽车顺着前面的车辙开足马力往上冲,冲了十来米汽车就无法前进了。道路前方的坡上过来了百十名战士分列两队,用两根大绳挂住我的汽车牵引钩,我也挂上了一档,在一名干部的指挥下,战士们齐心协力的拉扯大绳同时我开足马力,就这样硬是将汽车拉上了坡。

上了坡后,我心想趁着清晨气温低,路面翻浆不太严重抓紧时间快赶路。由于前面多辆汽车在路面上压出深深的车辙,我没有选择只能按着前面的车辙前进。一来车身较重,二来一路上坡,走出一段路车又走不动了。下车一看车辙太深车的后桥担在路上了。这下子我是没辙了。看看前面没有车,看看后边没有人,只得点上一支烟坐在脚踏板上等待救援。

等待是乏味、漫长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清晨帮我拉过车的战士们三三两两走了过来,他们身背挎包有的手里提着自己的棉帽子,头上冒着淡淡的白色热汽,一个个喘着粗气,脸膛涨的红扑扑的。他们没人停留、也没人打招呼,顺着山谷向深山里走去。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我知道我是不能走的。我的车在这,车上还有施工连同志们的行李和装备,我只能守在这。

这里是天山中的一段山谷,两山之间宽处约有一两百米,窄处也就几十米。我坐在汽车保险杠上,抬头望着山谷上方狭窄的天空,蓝蓝的天空中有几丝淡淡的白云。这时我的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了几声,我有些饿了,是的到现在别说是午饭了,今天早起就没吃饭。

忽然我听到了远处有机器的轰鸣声,谢天谢地来了一辆装载机,待装载机到跟前,我忙将钢丝绳挂好,坐回驾驶室后鸣笛示意。我心想只要你能拖我走,去哪都行。我的车被拖过了河滩、草地,正拖着装载机停下了,装载机驾驶员告诉我他只能拖我到这里,前面的路就要靠我自己了,他还要回去拖其他车辆。没办法我只得尽量驾驶好车,能走多少是多少了。可惜没有走出去多远,我的车又捂住了。下来一看车的前后桥全担住了。再仔细看看,我的车横拉杆和前桥被路面搁弯了,十六条骑马盘螺柱全部被路面絆的向后弯曲了,变速箱和后桥的底部也被路面上的砂石磨出一道道铮亮的印子。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山了,尽管天空还是亮的,我知道这方圆几平方公里之内没有任何人,在驾驶室中我眼巴巴地望着山里的方向,盼望着救援的车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饥饿、干渴、困倦、寂寞。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山里的温度下降的很快,一天没有吃喝了身上感觉很冷。我期盼着来一台推土机,幻想也许在下一分钟就会来的,我在心里默默地数数,也许数到一千时推土机就会来了。数到一千了,没有动静,数到两千了还是没有动静。天色更暗了,我想今天晚上我可能要独自在这里安营扎寨了。这山里可是有野兽的,我找出撬胎棒,摇起玻璃,关好车门,裹紧皮大衣。眼睛盯着山里的方向,期盼奇迹出现。

终于听见远方有微弱的推土机马达声,声音由远及近,我看见推土机的灯光了,我连忙发动汽车打开大灯。推土机驾驶员也发现了我,很快就开了过来。

当我和推土机驾驶员收拾妥当,推土机拖着我的车就开进了河边的小树林,看来推土机驾驶员对这里比较熟悉,他是带我走捷径。反正推土机什么也不在乎,我是没法了,在乎也罢不在乎也罢,反正是被拖着走。出了小树林,又走了一大截野地,推土机停下来了。推土机驾驶员探出身子用手指着前方对我说:“到了,前面有灯光的地方就是营地,你自己开过去吧。”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约一、二百米之外可见到灯光,我取下钢丝绳盘道推土机上,问他:“你去哪。” 他答道:“我还得拖车去。”说罢就开着推土机走了。

我发动着车向着营地开去,可是没走多远车就熄火了。我心想这可好,快到了还得排除故障,打开引擎盖后发现化油器浮子室内没油,汽油泵也泵不上油,但是油箱里还有不少的油。这油路是堵了还是漏气了。我正着急,突然听到有人说:“汽车连的司机,快跟我来吧。”我一看是施工连的哨兵在叫我进营房休息。我也是实在太累了,只得放了水锁好车。跟着哨兵走了。

我随哨兵走进一顶棉帐篷,哨兵走到睡满战士的大通铺前,指着一条没有人睡的被子,对我说:“这里没人睡,你就在这睡吧。”我连忙说好,脱了衣裤钻进暖暖的被窝。

次日一觉醒来,施工连的战士们早已起床。我连忙起来走到我的车前,汽车已经卸空了。再检查汽车油路,原来是油管被插入汽车底盘的树枝别开了……。

四十多年过去了,回首往事感慨万千。每当我想起在天山深处筑路的岁月,想起那当汽车兵的艰苦日子,就会感到自豪。在之后的工作中,遇到困难或身处逆境,一想到这一次出车的经历,就会相信任何困难都是暂时的,只要继续坚持和努力,我们最终必将战胜困难、摆脱逆境。(徐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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