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住在西安附近,距市里有30多公里,63年后那时国家刚刚度过困难时期,人们的生活逐渐转好,父母偶尔会带上我们兄妹去市里游玩。所谓游玩不过是进城上趟公园,看场电影,逛逛百货或照张相片,当天去当天回。今日看起来不过是来去匆匆而已。
去了市里自然要吃顿午饭,那时饭馆没有私人开的。我们家一般爱去一家经营小笼包子饭店。这家饭店的位置因年头长了,我的记忆有些模糊。大概是在解放路靠近和平门的地段路西。在当年看来这家饭店颇具规模,比起一般的小饭馆要大得多。饭店的大厅约有七八米宽,十余米长。饭店门就在大厅的东南边,大厅显的很高,因为是老式建筑窗户较小,白天又不开灯显的大厅里面比较暗。厅内约有八九张大圆桌,桌边围着一圈椅子。我们家去过几次,知道这里到了饭口,去得稍晚便找不到无人坐的桌椅了,只能站在吃饭的人身后等待。在当时的条件下,已经坐下的人是不会顾忌他人站在身后,反而会觉得自己庆幸和自豪。如若是现今必然觉得多有不便,但是在当年人们是不在意这些,只顾着自己大快朵颐。我若是站在他人之后看着别人吃饭,嘴里就会不知不觉地流出口水,然后自己再咽了下去,无奈的听着自己的肚子咕咕叫。我家为了免去等待吃包子的尴尬,一般会尽量早些去。
小笼包子的笼屉直径约20余公分,一层笼屉高大约有七公分左右里面没有笼布,而是铺着一层像松树针似的棕色的东西。包子的大小像大一些的象棋子,当服务员将小笼包端上后,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子自会香气扑鼻。这里的小笼包子皮是富强粉做的,大概是没有添加剂,当年富强粉雪白细腻自身就有一种淡淡的香甜味,比起现在的富强粉要强多了。小笼包子皮很薄却又很筋道,吃的时候从外边就可以看出包子馅的颜色。这儿包子的馅大且油滑、鲜嫩,有海鲜的、猪肉的多样品种。我们家一般是要猪肉馅的小笼包子,每次吃包子我都会觉得特别的香,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吃得饱饱的。当年的人不会嫌油大,也没人提倡少肉多素,因为平时一般人是舍不得吃肉的。我们小孩子逮住机会只管吃个够,因为下回再想吃这包子,就不知要等到何日了。
饭厅不会为客人准备餐巾纸,吃完之后大人就会赶紧地掏出手绢替我们擦擦嘴和手,不然小孩子就可能会自己用袖口解决了。我不知道包子是多少钱一斤,但是当时的的猪肉也就八毛钱,想必一斤包子不会超过一元吧。
67年后,学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开课了,什么时间能够开课谁也说不清楚。反正老师们不知道,她们也很长时间没有正常上班了,校长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校长早就靠边站了。
不上学的日子对孩子们来说真是“幸福”的日子,女孩子在干什么我是不大清楚,男孩子的活动可以说是丰富多彩、形式多样。上山、下河、打鸟、钓鱼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不就向电影﹤平原游击队﹥中的李向阳小时候一样,去偷邻村老秦爷树上的水果。也有的骑个车子去灵感寺或秦都镇逛集。当然偶尔也有结伴骑着自行车去西安市玩的。我家有辆德国产的钻石牌自行车,骑车外出自然方便。有时候我也会与同学骑上自己的车子去西安市,到了西安,我再也没有去吃小笼包子,总是怕太贵了。
有一次我独自骑车子去西安市,由于没有手表玩着玩着就过了吃饭的时间,直到肚子饿了才想来,沿街走了一大截路,总算是找到了一家饭馆。进了饭馆见饭堂中没有一位顾客,在饭堂的一角一位穿着白色工作服胖乎乎的饭店服务员,正坐着凳子趴在桌上打盹,我问了一声:“有什么饭?”那位服务员抬起身扭过头扫了我一眼,就继续趴下睡,我看无人搭理就接着喊有人吗?从厨房里走出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服务员,冲我大叫一声:“喊什么!”我忙说要四两米饭,一份炒肉丝,一碗鸡蛋汤。她一脸不高兴的嘟哝了一句:“交钱!”我忙走过去交上钱和粮票,自己再回来找张干净些的桌子在一旁坐下,之后我就用两眼一直盯着厨房的门口。
忽然听到“刚当”一声,那位女服务员喊道:“端饭!”我这才注意到厨房与饭堂之间的隔墙上,有一个一尺见方的比起机枪眼大不了多少的窗口,窗口的台子上放着一碗米饭,我忙过去端起米饭再往里一瞧,大师傅还在炒菜。只得端着饭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接着等,我摸摸饭碗还好不是太凉的,过了会又听到“刚当”一声,我忙跑过去端炒肉丝,并冲厨房喊了一声:“师傅,还有鸡蛋汤没上。”我这时也饿得差不多了,回到桌旁坐下,连忙端起饭碗就吃了起来,我吃了一半觉得米饭太干,口里又渴,就朝着小窗口跑了过去说:“还有鸡蛋汤!”,厨房内无人应答,我只得回来接着吃饭,饭都吃完了鸡蛋汤还没上。没办法我就走到厨房门口,朝里一看,好吗,偌大的厨房空无一人,我又喊了两声依然无人答应。想必大师傅和服务员已经从后门走了,再看墙角那位值班的胖服务员鼾声大作睡的正香,这钱也交了汤还没上,这算是怎么回事?无奈我自己走进厨房,厨房的地上又黏又滑,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清扫了。我见案板旁有一个大铝盆,盆中还有半盆鸡蛋汤,我冲着饭堂高声大喊:“我不管了,我自己盛鸡蛋汤了!”我找了一个稍微干净一些的大碗,洗了洗就盛了一大碗,站在厨房里端起就喝。一喝觉得这味还行,汤也是不凉不热。我还真的渴了,于是又盛了半碗一气喝完,把大碗往案板上一撂,走人了。
在今天百姓或与三五好友相约路旁大排档,或举家共赴高级饭店,在外就餐早已成为寻常之事,但是谁也不可能再有我当年下馆子的经历了,因为时代变了一切早已过去,一切都成为了历史。
徐 东
2016年1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