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7-27 10:09
当过兵的人都有新兵连的生活经历,朋友你还记得新兵连的生活吗?如果年代久了记不清了,请看看我的新兵连生活,看看这些文字能否勾起你对的自己青年时代的回忆。
一九七零年十二月三十日下午,我们全团新兵在重庆码头登上了昆仑号客轮。客轮在长江上顺流而下,于一九七一年元月一日深夜,抵达我们新兵驻训地--湖北省枝江县江口镇。
江口镇没有较大的码头,昆仑号只得停靠在由木船搭建的临时码头。新兵们走下江轮,踏着木船之间的搭板,穿过了江面临时码头登上江堤,新兵整队后即向着江口镇出发。当晚夜空特别黑,沿途没有路灯,队伍里也无人打手电筒。我们只能是紧跟前面战友的脚步向前走,大约走了几公里来到了江口镇的一个大院。这所大院是一所较大的学校,大院之内紧靠院墙有两排教室,院的中间是学校的操场。操场通往学校大门方向有一个舞台,舞台的后面也有一排教室。
部队进入学校后很快各班被带入指定的教室。我当时在新兵九班,我们班和八班被分配在同一个教室,教室位于舞台后边紧靠临街的围墙。教室之内亮着电灯,室内桌椅早已被人搬空,唯有沿着墙根的地面上铺着两排稻草,我们按照要求打开背包,将个人的单人床单铺在稻草上。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只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住了四十五天。
难忘的欢迎
我们刚刚安顿下来,就听见窗外响起锣鼓声和具有枝江特色的乐曲声,随即一群少年男女拥进教室,他们喜气洋洋地走到新兵面前,其中一位稍大些的女孩子拎着一个装满茶水的铁皮水壶,她一边为新兵倒水一边亲切地问候:“该纺军叔叔nia们号!”(解放军叔叔你们好),其他孩子们也纷纷说:“该纺军叔叔nia们号!”“该纺军叔叔nia们辛苦啦!”孩子们的方言让我一时没有听明白他们的问候,留心多听几次终于明白了。新兵们本来是在自己的铺边上规规矩矩地坐着,只有当倒水的小姑娘来到自己的跟前时,才起立手捧牙缸边接茶水,边连声说:“谢谢!谢谢小朋友!”当小姑娘走到新兵杨胜利的面前时,她见到杨胜利站起来好像还没有自己高,一时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杨胜利,就连说话也有点磕巴了:“该纺军……同志辛苦了。”因为大家都被称为叔叔,只有杨胜利被称为同志,大家都被逗得笑了起来。杨胜利也不好意思了,他摸着自己后脑勺,涨红了脸也呵呵地陪着大家笑了起来。后来我们才知道杨胜利岁数较小,大概只有十三、四岁,可能比倒水的女孩子还要小。
大家初相识
几天后新战士们才对身边的人员环境稍微熟悉起来。我们是新兵一连,连长姓韩陕西人,指导员是史文杰。我们班长是六八年山西雁北兵叫张占,高个子白皮肤长得挺英俊。八班长忘了姓什么了,是六九年张家口兵,说得一口普通话,人也很和气,他的个子虽然不高,但是很壮实。九班副是我们一年的新兵,陕西汉中南郑县人,他好像是姓张,个子不高皮肤较白,待人挺忠厚。九班里除了我、南志群和孙伟是342部队的子弟,其余全是南郑县人。现在只记得我们班的南郑兵中有几位姓高,其中一位好像叫做高汉友。这几位姓高的新兵身材在汉中兵里也算是比较高大。八班里除了我们一起从西安当兵的杨胜利,还有一名342的子弟叫马龙江,其余的都是汉中南郑县的兵。
新兵的操课
我们每天的操科是从早餐后开始,一般是以班、排为单位,由班、排长将新兵带到江边的沙滩上进行队列训练,课目主要是立正、稍息、向左、向右看齐,向左、向右、向后转,齐步走。各班班长通过队列训练指导新兵军姿及动作要领,培养新战士服从命令的习惯,并且要求新兵在日常作息中保持良好的军姿。经过班长不断地指导和纠正,加上新兵反复训练,使每一个新兵都能按照军人的要求去规范自己的一言一行。几天下来新兵的站立、行进都有点模样了。一月十日部队在操场集合,新兵团给新战士颁发领章和帽徽,同时发了总政纪念章一套(一枚中间有毛主席侧面头像的五角形纪念章,一枚标有“为人民服务”的语录牌,反面有“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兼监制”字样)另外发了红色塑料皮的毛泽东选集四卷合订本。当新战士戴上崭新的领章、帽徽后,个个精神抖擞,人人容光焕发。
我们还听过一堂韩连长讲的军事课,他讲课时操着浓重的陕西关中口音,介绍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他从枪的结构,各部件的名称、功能等方面进行讲解,还讲解、演示三点成一线的瞄准原理。韩连长讲课总是将半自动步枪讲成半自动铺抢。幸好我们是来自陕西西安的,听到他的口音倒是觉得格外亲切。
政治课主要是史指导员讲课,内容记得不太全了,大致是讲我军的性质,宗旨。他说:“我军是毛主席亲手缔造,林副主席直接指挥的人民军队,是具有光荣传统的革命军队,我们这支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的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 我当时对人民军队的历史有的不太清楚,今天看来也有不明白的,只是知道当时的有些说法现在不再提了。
伙食
新兵连的伙食不好在我们部队是公认的,我们的主食只有米饭、馒头。米饭是糙米煮的,有时米饭中间会有夹生饭或糊饭。馒头按当时的标准应该是四两一个,是将两个二两的长馒头剂连在一起蒸的。蒸熟后的馒头长约16公分,宽约10公分,厚约5公分。馒头很黑有点像今天超市里的全粉面做的馒头,只是比全粉面馒头要粗糙的多,往往馒头的表皮上面会被蒸的裂出一指宽的裂缝,这样的面粉估计是提过精粉后一箩到底的面粉。新兵连的菜里没有油水、没有荤腥,常常是煮的烂烂的,搞不太清都是什么成分的菜,这样的伙食基本上是天天如此。
新兵连没有饭厅,新兵也没有碗筷,我是用牙缸当饭碗,用牙刷把当勺子吃饭。饭菜是用铝盆或者黄色的搪瓷脸盆打回来放在地上。新兵便围上去盛饭菜,盛饭时应该先盛米饭后盛菜,否则只有先吃半缸子米饭才能吃到菜。新战士盛好饭菜便离开饭盆就近蹲下开始吃饭。
尽管伙食不好,但是每日训练时间长、体力消耗大,再加上新兵年轻正在长身体,所以饭量大,每顿饭都不太够吃。于是新兵们为了能够多吃一些饭,开始研究吃饭的方式,有人居然总结出经验。比如吃米饭的最佳方案,第一碗盛的满一些,第二碗盛的要少一些,尽快吃完以便能够盛第三碗,第三碗要尽量盛满。因为当你想吃第四碗饭时,饭盆已经空了。必要时第二碗没吃完就开始盛第三碗。照此办理的基本能吃个八成饱,否则只能吃个半饱。
有过几次只吃的半饱的经历后,为了解决吃饭中存在的问题,一个星期天我请假上街,特意花了六毛钱买了一个大个的搪瓷碗,内径足有16公分,另花五分钱买了一个瓷勺。有了这两样家伙事,除了用碗盛饭盛的多外,最主要是开饭后当大家扎堆盛饭、菜时,只要你挤进了人堆去就可以见到饭盆就盛饭,见到菜盆就盛菜,不必等到先盛完饭后再去盛菜,可别小看这点程序上的优化,搞好了可以多吃半碗饭。因为新兵连伙食没有油水,实在馋了,就顺便花了几毛钱买了瓶辣椒酱,吃饭时请大家尝尝鲜,结果新兵们一顿就将那瓶辣椒酱吃完了。下个星期天我又请假上街,想再买一瓶辣椒酱又嫌太贵,正好见到有散装的辣椒酱,买了满满一碗散装辣椒酱只花了五分钱,回来后吃了两顿也就光了。我一个月才挣六元津贴,这样的吃法实在是舍不得了,此后就不再买辣椒酱了。
地铺
南方冬季有时有雨,下了雨后两个班几十号人,进来出去将室内地面踩的湿漉漉的。地铺睡的日子长了,铺在地上的稻草就潮湿了,如果只用一、两根火柴是无法点着这些地上的稻草。好在后来发来一批棉褥子,只是数量有限不够每人一条,有的新兵晚上睡觉时,身下可能还是只有被单和稻草。
地铺上睡觉又潮又冷,且新兵连是没有澡堂的,所以洗澡更是无从谈起,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不知什么时候新兵的身上生了虱子。开始我还不知道,在江边训练时,觉得脚脖子痒痒。还以为是江风吹得脚脖子受了凉。谁知后来腰上身上也痒痒,才发现了这些小动物。
紧急集合
一日熄灯前,我觉得班长面色有些诡秘,心里疑疑惑惑但是熄灯的哨声响了,再不睡下一会就关灯了,只得抓紧铺被子脱衣睡觉。躺下大约不到半个小时听到屋外急促的哨声,接着就听到有人喊道:“紧急集合!紧急集合!”这时外边的领导冲着室内喊道:“不许开灯!不要说话!”我连忙起身穿衣服打背包,黑暗中听到有的新战士两人争抢一条背包绳,并且在互相埋怨,一个压低声音嚷道“这是我的背包绳。”另一个不服气的低声吼道“这是我的!”幸好我的身边是南志群,我俩各忙各的互不干扰,待我收拾好行装跑出门来,看到有几位新战士早已等在门外。这次紧急集合好像是排里组织的,集合好了就跑步出发,不一会就出了江口镇,我们顺着田间小道还跑上了江堤,新兵们都尽力做到不掉队,可是跑了一阵就觉得背包越来越沉。我的宽背包带调整的不太好,可能是留的比较长,背包无法紧贴背上,我用双手扯着宽背包绳,尽力拉紧背包使之更贴身一些……。
部队回来之后,排长检查了新兵的行装,接着进行了简短的讲评,对那些背包打的不规范、集合动作慢的新战士进行了批评。
次日我发现我的总政纪念章丢了,平时总政纪念章是别在外罩军装的左胸上,可能是昨夜集合跑步时被背包带给刮掉了,再想去找,但是已经无法回忆起来昨夜跑步的路线了,加上当日的操课又安排得满满的,只得作罢。
新兵的行装
当年我们国家还比较穷,战士的配备也比较差,新兵的行装大致上是,帽徽一枚,领章一副,棉帽、单帽各一顶,棉衣、棉裤、绒衣、绒裤、罩衣、罩裤各一身,衬衣、衬裤、裤头各两身,棉鞋一双,解放鞋一双,袜子两双,被子一床,被单一条,宽、窄背包带各一条,包袱皮、针线包各一个,一个军用挎包,帆布武装带,人造革腰带各一条,牙缸一个,仅此而已。与现今军人配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今日再想当年,想起江口镇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依稀还能回想那带有大舞台的院子,那间普通的农村教室,那帮活泼可爱的孩子,那群在一起吃住,在一起训练的新战士。这一切好像还在眼前,而别的却全都模糊了。
徐东
2016年10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