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后，生活顿时懈怠，一些疾病随之而来。我为了锻炼身体开始每日走步。正好原来企业发过几双旅游鞋，我就选了两双稍微可脚的放在外面。
几年下来，常穿的几双鞋逐渐都坏了，有的还修了几次。如今一双比较可脚的旅游鞋，鞋底与鞋帮分家了。我还有一双旅游鞋比较漂亮，一直没有舍得穿。我爱人说快过年了，先凑活着穿那两双旧的吧，到年前再换新的。我说行啊，不过这两天先试穿几天，合脚就收起来，不合脚就去买双足力健老年鞋。
这一日天气尚好，我穿上新鞋与爱人骑车子出门办事，一路上我对我爱人夸这双鞋穿的可脚、舒服。待我们办完第一件事，从办事的大楼往自行车棚走去，快到车棚了我觉得左脚下像是粘了什么东西，我甩了两下左脚，就继续走，觉得脚下有些不对头，低头一看原来左脚鞋底与鞋帮仅剩脚尖部分相连，其他部分都分家了。我出门时的好心情立刻没有了。
没法子别的事情都先放下，我和我爱人只得先去修鞋。
距我家不远处的桥头附近有一个修鞋的摊子，好几年前我去修过一次，大概是给鞋后跟粘了一对牛筋掌。我事先没问价钱，修完鞋才知道他要好几块钱，没办法只得给他了。之后我到其他修鞋摊上问过价，桥头修鞋摊子的价格确实比别人贵了许多。以后我再也没去过桥头的修鞋摊子。鞋子有了毛病我就多走几步路去联纺修理。
这次鞋子坏了，脚下不方便，去联防的路上正好经过桥头的那个修鞋摊子。来到修鞋摊前，我看见修鞋的老头俯下身子低着头，正在跟他手里的鞋子较劲。就说：“师傅你看看我这双鞋开胶了，能粘一下吗？多少钱？”修鞋的老头没起身只是仰起来脸看了一眼，他的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说道：“不能粘，得要缝，一只八块，一双十五元。”我本来对这老头的印象就不好，加上一双新鞋坏成这样了，我的心情也不好，看到老头脸上的笑容，总觉得他是在幸灾乐祸。我没再说什么叫上我的爱人就走了。
来到联纺，好几个修鞋的摊子在一条南北小街的两旁依次排开，我打眼看上去见几位修鞋师傅都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我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觉得最里边的那位腿有残疾的修鞋师傅有些面善，就走了过去。一问行情也是缝一双鞋十五元。我想十五就十五吧，不修真是可惜了我这双没穿过两天的新鞋了。可能是修鞋师傅看出我的心思了，接过鞋去就低下头边干活边说：“这鞋呀买回来就得穿，爱惜一些的穿上三年，比放上三年的好。”他用手指着鞋帮上一处微微凸起的地方说：“你看到了吗？这里已经鼓起来了，这鞋表面上是喷着一层膜，现在膜已经与鞋帮的皮分开了。”他又指了一下放在地上的修鞋材料说：“你看那些牛筋底子，钉在鞋上很耐磨能穿几年，可是在家里放上几年后也就变酥了。”我只是嘴上“噢，噢”的应着。眼看着修鞋师傅用锥子一针一针吃力的锥穿鞋底，再将鞋里的线纳出来扽紧，每缝几下他就会将锥子在自己的头发间蹭几下，我注意到他黑发中夹杂着不少的白发，很浓密像是一块毡子。
修鞋比较费工夫，我就坐在一旁观街景。这时一位男子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我的目光被小男孩吸引过去。小男孩约有两岁多，脸上白白净净，上身穿着一件红色、可身的小中装，非常“精致”。我心中正在赞叹，又见一位小女孩约莫有四岁，身上也穿着同样的红色中装，她欢欢喜喜，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原来不远处有一所幼儿园。我的心中感叹小孩的天真可爱和旺盛精力。对我爱人说：“你看这些小孩子多么活波、可爱。”我心中原有的不悦减少了许多。一会不远处又走过来一位拄着双拐的老人，老人走得很慢，可以说是一步一步的挪过来的。这反差太大了，我的心中有了一些酸楚的感觉，说道：“人人都会老去，再小、在旺盛的生命活到老年，也会衰弱，生活也会变得那样的无奈。”我爱人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说：“噢，是他呀。我认识他，他的年纪不大，比我们还要小一些。他年轻时就有残疾。”修鞋师傅也抬眼看去，说：“这个人一直是这样子，我在这里几十年了，前些年他在前头走，后面会跟着一位女子，可能是他老婆。这些年不见那个女人了，没办法谁会跟这样的人过呢？”说完他叹了口气。我再次看了一眼修鞋师傅残疾的双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以前这条小街上好像还有一些小棚子，修鞋的可以在里面遮风避雨，前些年整治街道把小棚子拆了，修鞋的只能坐在大街上了。我忍不住多嘴：“这个修鞋点好几十年了，既然保留下来就应该给修鞋的人留下个棚子。”我爱人说：“现在政府对修鞋的不再收费了。”我心想这还算是一件好事。修鞋师傅说：“咋不收费？”我问：“是些什么人收费?”修鞋师傅说：“那谁知道。”我又问：“是收卫生费吗？”他答道“不知道，反正是谁的地方谁还得自己打扫。”我没法再说了。只得说：“这天也是冷呵呵的，快黑了，干完这个活你就收摊吧。”他答道：“是的，不干了，再干还得点灯呢。”
修好鞋交了钱，我起身与修鞋师傅道谢、告别，修鞋师傅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一边向我点了点头，一边招了一下手，但是没有说出话来。
徐东
2017年1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