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尼克,
天晓得谁坐在我的门廊上?那天傍晚当我开车回到家时,我不知道是谁坐在那里。
不可能是电工或是装电话的人,也不可能是装有线电视的人——这些人前一天我都见过了。
不,是油漆工,这人将帮我搞定房子里外所有需要梯子来完成的工作,包括设置排水、排气口和上最后一道油漆。
我们在房子里走了一圈,我向他指出了一些问题,如:几扇关不上的窗户,门附近变形的地板,卫生间有一个地方漏水,一个水泵坏了,一条檐槽开裂,整栋房子都需要粉刷和油漆。
这是一幢可爱的房子,但在实用方面尚有待完善。
这家伙很不错,他记笔记,还问了一些相关的问题,他告诉我说能在千禧年前把一切弄妥。下个千年开始时,我就有一幢完美的房子了。我们达成了协议(这让我切实感觉到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对我而言,生活忽然变得美好起来。我找到了一份自己喜爱的新工作,我请的油漆工口碑很不错,我还有一个和马特的火热约会。
当这幢海边小屋最终只剩我一个人时,我张开双臂,欢呼起来。
接着我对自己说:“马特沃尔夫。嗯,想想那约会!太棒了。酷毙了。”
9
尼克,
很多人都会偶尔幻想自己中学甚至小学里喜欢过的人会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对我而言,那个人就是马特。
谁知道,或许他也是吸引我回到葡萄园的一小部分原因。抑或重返葡萄园跟他无关,但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不过,跟马特在周六的约会我迟到了几乎一个小时。那天,我安排一个病人住院后,飞奔回家喂饱格斯特弗丝,梳妆打扮,又花了一些时间找寻呼机——作为医生,我出门一定要带上它。此外——我不得不承认——迟到主要是因为有时候我做事有些没条理。我的祖父过去老是说我:“苏西,你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
我们约会的地点是在“罗拉餐馆”,一个位于黑文和欧克布拉弗斯之间的海滩上的完美场所。当我赶到时,马特正手握一瓶黑比诺葡萄酒在那里等我。他看上去很放松,我就是喜欢他的这种从容不迫。当然,他看上去还很帅,这也让我十分着迷。
“马特,我非常,非常抱歉,”我说,“和一个医生约会的缺憾之一就是得忍受她的迟到。”
他笑了。“等了二十年……又何妨多等二十分钟?即使再等五十分钟又能算什么呢?此外,你看上去很漂亮,苏珊娜。你是值得等待的。”
我被哄得很开心,也有一点点尴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这样夸我了,就连开玩笑似的夸我两句的人都没有。反正我很受用。我逐渐顺利地融入了这样的夜晚,就好像人能轻易滑进缎子被单里一样。
“那么,你是回葡萄园定居?”当我告诉马特一部分让我决定重返葡萄园的事情后,他这样问。我没有和盘托出,没有对他提心脏病发作的事情。我会告诉他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喜欢这里,一直喜欢。我感觉回到了家,”我说,“是的,我回来定居。”
“你的祖父母还好吧?”他问,“他们两个我都记得。”
“我的祖父还健在,身体很好。祖母六年前去世了,因为心脏病。”
马特和我聊了又聊——谈工作,谈葡萄园的夏天,谈大学时代,二十多岁、三十多岁时发生的事情,谈彼此的成功和失意。马特二十多岁时在世界各地漂泊:波西塔诺,马德里,伦敦,纽约。二十八岁时他进入了纽约大学法学院,两年前返回葡萄园。我喜欢这样的聊天。能跟他再次交谈真是太好了,这是一次在记忆隧道中进行得愉快旅行。
晚饭后,马特用他的敞篷车送我回家。他很细心。车停在车道上后,我们两个都下车,又在一轮美丽的圆月下聊了一会。我真是过得很愉快。
他突然笑起来。“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吗?”
当然,我怎么会忘记。那天该死的雷暴造成我家里断电。我不得不在黑暗里梳妆打扮。我错把一罐消毒水当成了头发喷雾。
马特扮了个鬼脸,问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吻你时紧张得要命吗?你大概不记得了。我当时提心吊胆。”
这倒让我有些吃惊。“我不知道。在我的记忆里,你总是显得非常自信。”
“当时我嘴唇在发抖,牙齿直打架。我狂热地爱上了你。我不是唯一爱上你的人。”
我大笑起来。这听上去很傻,但也挺有意思。从某种程度上说,再次见到马特是一种幻想成真。“我一点也不相信你的话,可我很爱听。”
“苏珊娜,我能吻你吗?”他温柔地问。
现在轮到我有一点发抖了。我很久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形了,感觉有些生疏。“没关系。事实上,这很好。”
马特倾下身,以最甜蜜的方式,吻了我。一个吻,就一个。但想到我们有那么多年没有见面,这真是非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