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月饼花儿

我要上北大

      如今，月饼的品种超出人们的想象。精美的包装、诱人的芳香、动人的图案，无不在膨胀着人们食之的欲望。而我，面对这些用机械化和半机械化生产线制造的洋月饼，想起了土月饼。想起了一双粗糙但却灵巧的揉和面团的手；想起了锅台边、风箱上的案板；想起了母亲在案板上弯着腰包月饼的情景。每年的中秋节，我的脑海里往往被土月饼充填起来。
      我说的土月饼，就是指我母亲亲手蒸的月饼。记得小时候，快到中秋节时，父亲就会用鸡蛋去供销社换斤把红糖用来蒸月饼。母亲则把攒了几个月舍不得吃的几斤白面盛出来，倒在黑瓷盆里和成面揉成团，再放在盆里醒一醒，这样面就好擀剂儿了，蒸出来的月饼就好吃一些。趁醒面的工夫，母亲就拉风箱把锅里的水先烧开，放上锅梁子，再放上箅子，铺上屉布。面醒好以后，母亲就把案板放在风箱上洒上面粉，用手从面盆里拽出一团面来。母亲每次拽出的面团大小基本一样，从而蒸出的月饼也基本一致。我们弟兄几个就站在旁边看母亲蒸月饼、擀面剂儿、包红糖、印花儿、放锅里、拉风箱。眼睁睁地看着灶膛里的火光炙烤着母亲，眼巴巴地等待着蒸熟的月饼。
      我最难忘母亲的月饼花儿。母亲用面剂儿把红糖包严，反过来把面饼用手轻轻压扁，就成了一个月饼坯。母亲拿过来一只碗，用大碗口压一个大圈，然后，再用碗底在里边错开压四个小圆圈。你想不到吧，这样蒸熟的月饼，非常像、也可以说就是今天的奥迪商标。如果奥迪公司这样作广告，那将多么有人情味呀，可惜，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奥迪汽车。母亲再压几道花纹，奥迪就成了红灯笼。如果时间允许，母亲会去地里或路边，采集几只麻锁，拿来印在月饼坯上，再用筷子压几道痕迹权作茎叶，不一会儿，月饼上就盛开了一朵朵菊花。母亲就地取材，会让每一个月饼都有一个美丽的图案。我们家没有家传的月饼模子，也买不起月饼模子。大点以后，看到别人的月饼模子时，我就用红胶泥刻制了两个月饼模子。一个是龙的图案，圆圆的团龙。一个叫孙猴倒对，就像我们每一个十五看到的月亮，也好像嫦娥奔月。后来，这两个月饼模子，在蒸月饼时总会派上用场。但母亲仍会用土法画一些图案，免得月饼图案都一样。我记得，有一次去姥姥家，还炫耀了我们家月饼的图案，把亲戚的月饼比了下去。后来，哥哥参加工作后，过节时会买来几个洋月饼。有时，洋月饼也会作土月饼的月饼模子印出月饼花儿来，算是土洋结合吧。
      母亲从烟熏火燎的做饭屋，用筐子端来满满一大筐月饼，放在院子里的地桌上。银白清明，如丝如线的月光下，我们全家八口人就围着桌子坐下，我奶奶、我父母、我们哥儿五个就开始分享月饼。这时候，我好像几口就把一个月饼吞进肚里，全然没有顾月光；也没有顾母亲衣服上的一身烟灰；更没有顾母亲满脸的灰尘和额头上浸出的粘着柴禾碎叶的汗珠……我曾经梦见自己一次次飞向月亮。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七年啦，她生养了我，留给了我纺车声声、留给了我勤奋坚韧……如今，我已是一名国家干部。遗憾的是，母亲没有住上我盖的楼房，正当新房竣工时，母亲离我们而去，至今想起来，我的心仍然一阵阵疼痛。
      这些年我已基本上不吃月饼了，土月饼没有啦，洋月饼勾不起我的食欲，但每年的中秋节，我总会掰上一口月饼吃，算是为了传承月饼文化，也为了母亲的月饼花儿。
     母亲的月饼花儿，永远开在我的心中。（馆陶 牛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