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1-11 15:53
生物的主要的生理功能都是有时期性或周期性的,所以节奏的原则很早就自然而然地深深地印在人类个体的身上。其结果是,无论什么外界的事物,凡是足以辅助神经与肌肉的节奏的倾向的,或足以增强或进一步发展此种倾向的,都有一种切实的力量,让生活更兴奋、更发扬。我们虽然不能接受比埃歇(Buecher)
和冯德(Wundt)的意见,以为人类的音乐诗歌只有一个来源, 就是在我们做有系统的工作时,大家总有一些押着拍子的喉音陪衬,比如建筑工人打桩时的喊号或搬运工人的“号子”。我们不得不承认:节拍这样东西,无论是简单的呼喊或复杂的音乐,对于肌肉的活动确乎是有强大的兴奋力量。瑞典语音学家斯琅勃(Sperber)认为性的现象是语言所由发展的主要的源泉。 这一层我们倒觉得很有理由可以接受。斯氏的理论是这样的:原始生活里有两种情形,每一种里总是一方面有呼的,另一方面有应的。一是新生的动物在饥饿时呱呱哭泣和母亲的应答。
二是雄性在性欲激发时的叫唤和脑部都受影响。即如脑神经部分的血液循环,音乐也可以直接加以刺激。这是意大利帕特里齐(Patrizi)所观察到的结果。 有一个青年头部受了伤,脑壳破损了一大块,因此就成为帕氏的观察的对象。音乐的影响让大量的血液向脑部流入。
由此推论,音乐对腹部的内脏和它们各个的功用也自有它的影响。它也影响到皮肤,可以增加汗流。它可以激发流泪的倾向。它可以唤起解手的欲望,有时真可以让人遗尿。在犬的试验里,有人发现听觉的刺激可以增加氧气的消耗和二氧化碳的排泄。在各种不同的动物里,尤其是昆虫及鸟类,音乐也的确有它的吸引的力量。因为我们知道在性择的时候,两性彼此都能利用自己身上所发出的自然的音声。关于这一点的证据,达尔文在他的性择论里曾有过多方面的调查。斯宾塞则让为鸟类所以能歌唱,是一种“活力充溢”的表示,而歌唱对于求爱的关系,不过是一个配角罢了。有人根据斯氏的这种见地来非难达尔文,例如赫德逊(Hud son)。但就目前已有的更多的资料而言,斯氏的见解是站不住的了。 无论动物的音调究竟是怎么来的,一般动物的音鸣以及鸟类的歌唱,在求爱现象中占很大的一个地位,总是一个已经确定的事实。就普通的情形说,好像总是雄性用它的演奏来引诱雌性。雌性引诱雄性的物类也有,但总属例外。并且我们只能在更低的动物里找到,例如有数种昆虫就是如此。无论演奏者是雌性或雄性,有音调天才的总只限于两性中的一性。即此一端,也足证这种才具是与性择的现象不无关系的了。
好多种哺乳动物的雄性成员都能运用发声的力量,有的平时也用,但在生育的季节内用得特别多,有的则专在叫春的时候发挥出来。在类人猿中间,喉间的音声实际上是求爱的主要的工具,同时也是表示兴奋或惊怕的一个普通的方法。
达尔文在他的性择论里也曾指出了这一点。到了人类,大体上也还是如此。况且比起别的官觉来,只有听觉和性择的关系似乎最较正常。费瑞研究人类性冲动的病理有多年,以为在听觉方面,我们没有能观察到什么严重的变态现象,至少在这方面他找不到什么细密的观察资料来证明这种变态的存在。
人类以及和人类有紧密的进化关系的高等动物都有一个发育上的特点,那就是一到春机萌发的年龄,喉头和声带都要经历一番显著的性分化。这种分化和性选择以及性心理的发展不会没有关系,是不难想象得到的。在这种年龄里,在男人方面,喉头和声带都有很快的发展,喉头长大了,声带变厚了,喉音也变得沉着。在女性方面,这种变化也有,但程度较浅薄。在男人方面,则前后的区别很大,简直可以降低一个八度的音程,西方人通常把这种变迁叫做“破嗓”。女人喉头的放大不过是五与七之比,而男人的则为五与十之比,即放大了一倍。这种变迁与一般性发育的不无直接关系,是很容易证明的。早不发生,晚不发生,而必然在春机萌发的时发生,固然是一个简单的证明,但比较更有趣的一个证明或反证是:当太监的人,就是在春机萌发的年龄以前睾丸就被割除的人他的喉音始终保持童年的状态。
根据前文的研讨,可知道喉音与音乐和人类性择的关系必定是相当密切的;可知道在求爱的时候,喉音和音乐必然是一个重要的方法。在这一点上,我们对冒尔说过的一句话很可以表示赞同,就是“从耳朵里传达进去的性刺激是多而且有力,其多而且有力的程度要在我们平时想象之上”。不过,同时笔者也以为这种刺激的力量虽大,男女之间还是有一些区别,即女子的感受力比男子更要大些。
这也是很自然而不待特别解释的。女性的喉音始终保留着童年的喉音特质,男性的喉音确乎是很属于男性而自成一派。但女性的喉音则不然,女性听了男性喉音,就知道发音的是男性,而男性听了女性的喉音,却不便十分肯定发音的是一个什么属性的人,怎么知不是一个孩子呢?女性的容易感受性的刺激便从容易辨别男性的喉音中来。这一层,缨勒也曾阐论过。
诚然,男人往往能够把童年时期最早的恋爱观念和女人的歌唱或吹弹乐器联想在一起。不过,我们如加以推敲,这种观念,这种一时的“着魔”,只含有浪漫主义与感伤主义的意味,而不是确切的性爱。至于一到成年,男子也往往受到音乐的感动,且认为这种感动是显然属于性爱的,但事实也不尽如此,这种貌似性感的情绪是两种其他力量所造成的。一是音乐后面必有故事,常常是一个性爱的故事。一面听音乐,一面联想到故事的情节,就觉得音乐也富有性爱的意味了。
二是在听音乐时,理智方面总像在领会作曲者想把热情从音调里表示出来的一番努力,而此种热情在听者又以为多少有些性的成分在内。实际上这种音乐也许根本引不起什么性感。有人曾做过这样一个试验:就是在催眠状态下,让被试验的人听取通常以为最富于性感的音乐,而观察他是否有性感的反应,结果是没有。
可是,有人发现二流作曲家的音乐,尤其是马斯内(Massenet)的,确乎有些性的影响。德国心理学家黑姆荷尔兹(Helmho1lz)的观点最为极端, 他认为音乐中所表示的对性的饥渴和所表示的对宗教的饥渴实在是一回事。这观点笔者认为是过火的。
费瑞提起过一个很特别的例子,某医院有一个患急性关节炎的男人,他在病室里只要听见并非看见院中掌管被单衬衣的某少女的声音,就觉得有趣,阴茎就不由自主地勃起,勃起时却是十分疼痛。要不是因为这疼痛,也许他根本不告诉医生,而费氏也就无从知道了。不过这种现象似乎是很难得的,至少也是不很显著的,就笔者个人探讨的结果而言,我总以为只有很少的男人,听到音乐之后,会发生性的感触。
男人所以不容易在听觉方面引起性感的理由也就是女人所以容易在这方面引起性感的理由。春机萌发期内生理上的变化让男人的喉音很清楚地成为第二性征的一种。同时,在一般的哺乳类里,也总是雄性的喉音特别响亮,而此种喉音的运用虽以叫春时节为多,却不仅以叫春时节为限,诸如此类的事实全可以让我们推论到一个结果,即在雌性方面,对于雄性喉音的性的意义,总有一种感受的能力。这种能力有的已经显露于外,也有隐而未显,但它的存在则一。我们可作更进一步的推论,即这种感受的能力,到了有文化的人类,便转移到一般的音乐上去。易言之,起初所感受的只是男人的喉音,到此更添上一般的音乐。法国小说家龚古尔兄弟(boncourt)说得好:音乐对于女子是等于“恋爱的弥撒礼”。在女人所写的小说里,我们常常发现作者特别注意到男主角喉音的特色和女主角对它所发生的情绪上的反应。同时,在实际的生活里,女人对于男人的喉音,往往一见倾心,甚至于有虽未谋面,而一聆倾心的。这些事实也是很值得世人注意的。
瓦希德与沃尔巴(Vurpas)又告诉我们:音乐对于女子即或不引起什么特殊应又是和性的兴奋十分相像而不易辨别的。绝大多数身心健全而受过教育的女人,听了音乐以后,总感到有几分性的刺激,所听的音乐虽不限于一定的一类,而其感受刺激则一。对于神经上有变态的女人,这种刺激不免显得格外有力。而对于已成病态的女人,也是瓦希德与沃尔巴所说的,性交的时候,必须有音乐的伴奏才能成功。
还有一点引人留意的,就是春机萌发的年龄来到以后,青年人对于音乐及其他艺术总会表示一些特别的爱好。知识阶层的子女,尤其是女孩,在这时期里,对于艺术总有一阵冲动,有的只维持几个月,有的维持到一两年。有一家的研究说:六个青年里,差不多有五个在这时候对于音乐的兴趣表现得特别热烈,假如用一条曲线来描写的话,这兴趣的最高峰是在十五岁的时候,一过十六岁,也就很快地滑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