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1-7 11:56
——兼论道德的起源问题
缘由:
由浙江大学一些学生社团组织的一个“性、爱、婚姻”为主题的系列讲座最近在社会上反响强烈,本来是宣传性爱与婚姻的道德,结果却导致整个性学界的反感、攻击。维护者寥寥。原因只是一个记者“不怀好意”地用了“婚前守贞”一语。所以,目前性学界讨论的话题与原组织者的活动已离题万里,而性学家也不顾事实的真象,只抓住“婚前守贞”四字刻舟求剑,多少有些南辕北辙的味道。
性学家何以如此?组织活动的大学生是懵懂的,但性学家是清醒的。性学家着意要进行的不外乎是宣传新的性观念。目前,中国及海外华人地区绝大多数性学家已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大多数是反对的,极少数持赞成态度。
这是一个荒诞的事件,但荒诞的背后却是文化的精神。
为什么婚前守贞?又为什么婚前不需要守贞?贞操观来自于哪里?道德究竟需不需要?性、爱、婚姻之间的本质是什么?道德又来自于哪里?
这不是一些简单的社会学问题,而是深刻的哲学、伦理问题。当美国的邓明昱博士约请我写篇文章时,我立时答应但又思之再三才下笔。
性的本质与道德的起源
近三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些问题:伦理的起源,道德的起源,性的本质,生命的本质。我不大赞同目前被概念化了的达尔文主义和性科学主义,他们把性解释为一种简单的行为,似乎是无目的的活动。这种观念也深刻地影响到性社会学家,他们在解释最早的人类性行为时,也以为人类的性活动本来是无目的,后期才有了组织,然后有了伦理、道德。假如我们从这一角度来看待目前人类所有的性道德时,便自然地产生虚无的道德观,而只有性的快乐和生产才是性的本质追求,所以,从这一观念来看待性、爱情、婚姻、家庭时,便自然地以人类原始时性的无目的性为判断的标准之一,于是,性道德、爱情、婚姻中的贞操观都会化为虚无,无所依傍。
这是目前整个人类性学界的困惑,也是整个人类哲学界的难关。
问题的焦点集中在生命本身是一种物质存在,还是一种精神存在,抑或是第三种存在,即精神与物质的共同体。如果我们从性文化的角度把人类历史重新划分的话,大体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女权时代,即母系文化时代,几乎是人类的史前时代,我们今天只能看见它的朦胧景象。由于没有文化,我们已无法知道母系时代的信仰、价值观,但从19世纪以来的一些发现(如印第安文化、摩梭人的婚姻家庭),还是可以大致知道人类曾经有过一段母性崇拜的历史,在那段历史中间,人类也有其哲学、伦理、宗教,也有其严格的社会观念,但性观念与人类后期的性观念是不同的。第二阶段是男权时代,是父系文化时代,是整个的古典时代,包括近代史。
在这一阶段,人类对生命的认识与前一阶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认识到男性在生命创造中的伟大作用,甚至在某一阶段认为是男人创造了人类,女人只不过是培育生命而已。这种认识的诞生以及男人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的提高使得人类进入男权时代。男权思想包括父权、君权、夫权。在这一时期,人类几乎是颠覆了整个的母系文化,如同近现代科学主义对宗教文化的颠覆一样无情。性观念开始走向禁欲。女性几乎没有什么性权利。第三个阶段是两性平等史。这个阶段萌发于现代,在当代才取得一些成绩,但在未来,它将成为整个人类新的伦理价值基础。这就是男女两性平等的到来。在这一阶段,科学主义的兴起使人类彻底地反叛先前的宗教文明,而避孕术的发明又使人类摆脱了性的苦恼,开始走向“纵欲”,追求性的快乐。女性的性权利得到解放。
性学家之所以蓄意地猛烈批判浙江大学的“婚前守贞”(实际上,是一个混沌的活动,之所以说其混沌,是因为它既有落后的男权文化意识,又有对道德的强烈需求),多数是站在两性平等的性观念之上,这自然是合乎人类理性需要的,但其中多少人又是对此有深刻思考的呢?整个人类的道德观都趋于虚无,性学家又能如何呢?打倒了所有道德,我们又拿什么为生活的准则呢?难道贞操观也是错误的吗?既然不是错误的为什么又不对呢?难道仅仅因为你说它是宗教就是不对的?或者说在“五四”时期将这些道德问题打倒了,今天就不需要了?“五四”时期将中国所有的传统文化都统统打倒了,到头来中国社会彻底地荒漠化,没有了道德,难道这才是我们所希望的和需要的文明社会?一个文明社会难道是不需要道德的社会?等等。这些问题可以说是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要回答一个问题就得回答所有的问题,回答不了根本的问题也便等于没有回答这些问题。这便是今天性学家的观念所不能说服世人的根本原因。
我们着实需要一些沉入性与生命本质里思考的哲学家,但目前的性学家多受达尔文的进化论影响和唯物质主义的影响,认为生命是一种物质的存在。这种认识恰好与此前的母系文化和父系文化相左。母系文化与父系文化的一个最大的特点是认为生命是一种精神存在,准确地说是一种灵魂存在,这便是道德确立的重要背景。灵魂是不朽的,于是道德也是不朽的,所以,父系时代守贞才是有意义的,而在唯物质时代守贞便是无意义的。
两性平等时代的到来不仅是神学的消亡史,而且是生命的物质认识史。人类对自身形体的认识才真正地到来,人类才从宏观的视角进入微观的认识阶段,这便是对细胞的研究。而对性的认识也从宏观的男女结合直接进入最微观的精子与卵子结合。
最大的问题也出现在这一微观研究中。由于研究者的思想基础是先入为主的进化论,所以,一些研究性学的科学家认为,精子与卵子的结合纯粹如达尔文所说是一种强者主义。从生物意义上来讲,达尔文的适者生存说是有道理的,它是整个的生命进化史,但是,这只是从生存和发展的角度来看待这些问题的,而不是从生命本身的结合的角度来看待这些问题的。因为每一对精子与卵子结合后生下的后代并不都是强者,而有很多是弱者,也就是说,那个与卵子结合的精子也并非是最强壮的精子,而是卵子“喜欢”的精子,所以生育后代才有身体强弱之分、才有智力之别、才有天赋之异。
审美意识是生命本身就具有的一种意识。从宏观的角度来说,两个非常强壮的异性在一起接触了几十年可能不会产生任何故事,而身体一强一弱的两个异性之间很可能会产生爱情并结合。这便是审美意识和其他的生命意识在起作用。
我用这样一个简单的例子无非是想捅破性研究中的达尔文主义,同时想说明的是,道德、伦理观念正是建立在生命本身具有的审美、善(孔子说虎不食子与孟子讲的人有恻隐之心)等意识之上的,并非空穴来风,也非虚无。是从有中到有。
在这里,我们还是要肯定达尔文主义在人类现代文化史上的重要作用,它捅破了男权文化下的神学观念,使历史的进程开始更为理性,但是,其局限便在于它对神学的极端仇视而视人类精神为虚无。那些唯科学主义又在这一进程中推波助澜。目前,整个中国社会乃至整个人类都陷入社会进化论之中,疯狂地掠夺、戕害自然,生态面临危机;人与人之间也成为一种利益的关系,身体需要成为最高理念;性与性之间也只是一种欲望满足,精神与道德的坚持成为精神病患者的象征。社会生态亦趋沙漠化。即使就性本身来讲,古人是讲性的规律,讲节制的性生态观念,可是当代青年根本无视这来自身体内部的生态要求,而是一味地沉迷于其中,身体的生态也在被破坏。
在这样一种背景之下,再来思考性、人性、道德、价值、信仰,我们定然不是简单的否定和肯定,而是焦虑、忧患,更为理性。
性是人类一切文化的出发点。性不仅诞生了生命,诞生了人类,而且诞生了社会、文化甚至宗教。人类早期的一切文化都与性有关。《圣经》中说,夏娃偷吃了禁果,便有了智慧,而这智慧便是知道了性的羞耻。性学家多批判之,但从另一角度来看,《圣经》上的这一寓言其实是告诉我们人类迈出的第一步便是性的伦理道德。如果没有性的伦理道德,人类便与其他动物一样“适者生存”,那么,弱者永远不可能有性权利。正是因为有了善,人类才同情弱者,才有了公平,性便不再成为私有的,从这一意义上来说,性对于人类来说是公共的,只不过这公共之性是以公平的形式分配到个人而已。这便是人类伦理道德的产生。
性一旦被分配,便被赋予责任、道德、精神,但同时也慢慢地遭到异化。事实上,人类从动物中站立起来开始组建社会时,便被异化了。从那时到现在,人类社会始终有两个极端追求:一种是不断强调道德,人不断地被社会异化,被道德符号化,被强调禁欲;另一种是不断地反抗道德,视道德为虚无,强调人要恢复原始本性。人类的一切秩序本来就是一种虚拟的世界,前一种力量不外乎使这种虚拟化更为真实可靠,后一种力量则不断地克服其虚拟性,使生命更为真实。
但究竟什么是真实一直是人类哲学界讨论的本质问题。在过去的历史中,道德精神是真实,其背景是宗教,所以上帝是最大的真实。而在现当代,物质肉体是真实,其背景是科学主义,所以虚无便是最大的真实。
但虚无怎么可以是真实呢?这是一个矛盾的存在。这也是存在主义哲学家一直在解决的哲学命题。同样,这也是目前性学家在讨论一系列道德问题时需要解决的命题。我经常想,一个性学家就应该是一个哲学家,只有这样,才有资格去谈道德的问题,否则就得闭嘴。比如,现在我们谈论贞操的问题。贞操是一个道德问题,那么,它是一个历史问题呢?还是一个可以超越历史的永恒的价值问题?在夫权时代女性被要求要有贞操观,而在两性平等时代,贞操观是否就可以不要呢?婚姻双方是否可以放弃这一道德观?这一问题如同人们在讨论孔子时认为“仁者爱人”的观念是好的,但既然是反对孔子,就连这好的观念也一同反对,结果,中国人是把所有的道德都统统铲除了。这种“彻底的”“革命的”精神种下了恶果。
中国道德的荒漠化由此开始。性学家要干什么?在目前中国人甚至整个人类心目中,性学家就是要与所有的传统过不去,就是要与所有的道德为敌,宣扬纵欲主义。真的如此吗?此次讨论是否也有这样的征兆呢?
贞操的本质、起源与历史
现在让我们重新回过头再讨论贞操的问题。贞操是何时出现的?贞操是否只针对女性?贞操以后还是否存在?
人类经历过一个崇拜生育的历史时期,那便是母系文化时代。在那个时代,人类为了对抗自然与其他动物甚至同类,就必须在人力上下功夫,所以,在那个最初的历史时期,性道德几乎是不存在的,贞操就更不用说了。血亲杂交时期可以说没有任何性的限制,但是那个时候时代有没有贞操观的萌芽呢?
其实,贞操是有针对性的,即贞操的产生是一种自发的道德行为,是有对象和目标的。有的是针对具体的个人,如在目前这个性道德失控的时代,恋爱中的双方会有一种自发的贞操观。这一方面是人类文明的基因在起作用,另一方面是生命固有的审美意识和情感在起作用。人类之所以有幸福感完全来自于这种审美与情感的内在作用。审美意识产生了精神、道德甚至信仰,而情感则使人与人心意相通。这是科学主义者忽视的生命因素。科学主义者认为生命就是大脑的细胞,完全忽视涌动在血液里的情感,更无视灵动于生命体每个细胞中的生命意识,这种意识并非单纯的感觉,还有思维、记忆。生命的本质实在还是个谜,但是我们能够意识到生命不仅仅是一种物质的存在。一个人死的时候,其物质形态完好无损,但这个人死了。死的是什么呢?是生命。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那么,生命是什么?生命不是单纯的物质形态,生命是一种物质与意识的合成体。这就是道德起源的本质原因。也就是说,道德并非人类强加于自身的枷锁,而是人的内在需要。
所以,从内心中自发地产生的贞操观是圣洁的,是符合生命意识的。但是,人类的社会行为使这种贞操观慢慢地变成社会行为,即为社会坚守贞操,而不单纯是为恋爱的对象。这种贞操观成为后人批判贞操道德的主要把柄。
由于生命有如此一种内在的需要,可以想象,即使在无任何道德的血亲杂交时期,人类对贞操的需要仍然是存在的。这可以从希腊神话中找到根据。宙斯与自己的亲人乱伦(用今天的观念看是乱伦,但那时不是),但自私心、嫉妒心、占有欲使他自然地对爱着的人产生一种要求,那便是贞操。所以,也可以说,贞操是从自私的心上长出的一朵恶之花。在过去的泸沽湖旁边,经常会有男人的尸体横陈。学者们发现,这是女人们觉得这些男人不忠,出于报复的心理而将其杀死的。
这种内在需要在母系文化时代究竟是以什么形式而存在我们只能猜测,已经不能看到其全貌,但我们从泸沽湖旁边生活的母系社会可以知道,母系时代仍然有非常严格的道德界限。男性显然是处于从属的地位。贞操显然也是女性对男性的一种苛求。我们从动物的群组织可以看出,即使是在蛮荒的人类原始时代,人类的群组织定然是非常高级的。从中国的姓氏中可以看出,在母系时代,群的文化观念早已兴盛,只不过没有文字而已。
只要有群产生,就会有组织。只要有组织,就会有严格的分工与协作,就会有道德产生。这一点可以从狼群中看到。母狼对其子女的爱护是一种天性。当人把狼的孩子抢走时,母狼会组织狼群对人群进行强烈的报复,而其报复的心理也是极端的,几乎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孔子说,虎不食子。这是所有生命中的善性。这也就是血缘关系。孟子也从这一点出发,认为人首先是自私的,但又有恻隐之心,所以要从己推人,最后排除自私心,成为圣人。
比狼还要高级的人类,定然是很早就开始为自己的群制定更为高级的社会模式。这也可以看做是人类的智慧高于其他动物智慧的一个方面。在制定一系列社会规范时,伦理道德也便应运而生。此时,贞操观也许没有出现,但对人类的性行为定然是有所约定的。人类社会从血亲杂交到血缘家庭是一次伟大的性革命。将性限制在同辈人中间,不同辈之间不可以发生性关系。
最初的贞操观就产生了。这种贞操观与我们现在理解的贞操观自然是相去甚远,不可同日而语。
从血缘家庭再到普那路亚家庭,是人类又一次伟大的性革命。将性发展到群之外。社会初步形成。但是,性道德仍然是明确的。普那路亚家庭是两个群之间的联姻,所以,性的贞操观也就是坚守在群之间。若是在群之外发生性行为,自然是要受到群的惩罚的。最后是对偶婚家庭的出现,使性完全地社会化。贞操观在此时完全是一种内在的需要。从19世纪以来还存在的一些走婚制可以看出,虽然婚姻的形式很不确定,但这并非人类的理想。人类的理想是稳定、和平,走婚制也必然要走向稳定的婚姻。
以上是被社会学家称为母系时代的几个阶段。从以上分析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贞操观也不是父权文化的结果,母系时代也有贞操观。我们今天所谈的女性的贞操观则是专指父权文化下的女性贞操观。所以我较赞同潘绥铭先生质问的问题:参加贞操学习的是否只是女生?有没有男生参加?
人类进入父系文化有很多种原因,关于这一点,我在很多文章中已经谈过,今天就不论述了。我只是想强调,人类进入父权文化时代后,贞操观发生了质的变化。
首先,妇女从原来的主导地位慢慢变成从属地位。贞操观变成男人对女人进行控制的主要道德力量。
其次,处女膜被重视,处女情结诞生。前者使男权文化找到了控制女性的生理上的法宝,后者则产生了畸形的女性贞操观。
最后,由于禁欲思想的影响,贞操观愈演愈烈,烈女观念日盛,女性被完全地道德符号化。
历史到了近现代,两性平等观念渐起,女性的权利渐渐得到重视。人类自觉地进入第三个文化时代,即两性平等时代。在这一时代,又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件。
首先是女性解放。在女性解放中,贞操观先被质疑,后被控诉,最后被彻底地打倒。
其次是避孕术的诞生,使性得到解放。性的功能也从原来的生育功能、健康功能开发到其快乐功能。
再次是现代爱情的产生,使两性生活拥有了新的内涵。贞操观念多与爱情相关。没有爱情的婚姻也可以视为不需要坚持贞操观。
最后是婚姻观念的变迁,结婚的年龄被一再地推迟,婚前性行为被宽容和广泛地认可。婚前贞操观被彻底地抛弃。
这便是人类贞操观的历史。
还要不要贞操观
从以上这种线性思路来看,在当代,坚持婚前贞操便成为一桩值得深思的事件。我同意李银河博士的说法,在法定结婚年龄和实际婚姻年龄与发育年龄有差距的当代,婚前贞操既违背生理规律,又违背男女两性平等的理性追求,几乎是不可能的。在这一点上,方刚博士的一些观点也不无道理。
但是,接下来我们要讨论的是另外三个问题。
一是婚前贞操的要求是否有其合理性。我看到很多学者对此一概否定,认为贞操观是落后的落后。事实上,我前面的论述已经表明,贞操观念是人类的理性追求,可以超越时代。比如,在当代,爱情与婚姻中的双方被自然地要求要有贞操观。中国的法律在对待婚外恋的问题上一再地宽容,这是一种进步,但这并非是指在道德方面的退步。事实上,道德是一种理想的要求,并非人人都可以完全做到。做不到就应该遭到社会的舆论谴责,不一定要受到法律的制裁。比如,朋友之间的道德便是义为先,但往往是利为先。这样的朋友应该受到谴责,社会也的确如此,人们似乎都能理解和赞同。
义,本身就难做到。还比如,婚外恋也应该受到道德的谴责,背叛爱情者也应该受到道德的惩罚,但是,现在往往变成了性学家为婚外恋寻找理论依据。这其中的原因一方面是过去的婚姻较少爱情的基础,另一方面是性学家对性、道德、婚姻在认识上的误区。道德被简单和虚无化了。人类的追求变成了身体的快乐,人类的终极价值被消解了。人与人之间不需要再坚持道义、忠贞、宽容、爱,而可以随心所欲,跟着身体和欲望的感觉走。这是我们当代社会的弊端所在。性学家往往重视的是形而下的存在,对人类性的形而上的追求完全地漠视甚至仇视。可以不客气地说,自从弗洛伊德之后,对性的理想追求也终结了。
二是贞操与性有无关系。奥古斯汀在进行宗教改革时说,一个人的贞洁与身体无关,而与心灵有关。这是人类认识上的一大进步。一个女人由于命运的变故,一生可能与很多男人生活过,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失去了贞操。一个人的贞操观与自身的价值观、道德观、世界观是息息相通的。不错,贞操原来与性有关,现在也仍然与性相关,但并不意味着有了性,其贞操就失去。在当代,贞操与爱情是联在一起的。也就是说,爱与性是质与形。有爱便可以有性,无爱便不能有性。性与爱的分离便意味着肉与灵的分离。有些性学家强调性的健康功能而宽容性与爱的分离,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有些性学家为了强调性的快乐功能而认为性与爱的分离仍然是人类的合理要求,这是纵欲主义观念,虽然也有一定的理由而循,然而从人类的理想追求来看,这种观念仍然是背离人类的理性的。我们在前面分析过,生命中的审美意识和情感以及思维、记忆使性不可能成为一种纯粹的自然存在。快乐的性必然产生快乐的情感,也会随之而产生痛苦和悲剧。在人类社会中,成人间纯粹的性的快乐形式只能隐性地存在,且被婚姻家庭道德所驱赶。
三是我们究竟需要不需要新的贞操观,若需要,是什么?显然,我们已经来到了人类的第三个历史时期,即两性平等时期,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男权文化时期,更不可能回到女权时期。一系列的历史事件已经把婚前贞操观打碎了。在农村,由于结婚年龄较早,婚前贞操可能还有可能,但在城市,特别是在大城市,由于结婚年龄一般都大于法定结婚年龄,很多青年多到30岁左右才结婚,若是仍然坚持婚前守贞,那么,这些青年一要遭受心灵上的极端煎熬,二是面临健康的问题。性是一个成年人是否健康的调节器,因为性是身体的天然需要。中国的医学是最早认识到性的健康功能的学说,所以强调阴阳平衡。所以,无论男女,只要其成人后就有权利享受性。性是一个成人的基本权利。至于那种还要求女性坚持贞操而不对男性进行要求的做法,完全是“开历史倒车”。有些学者强调多元存在。这只是一种苟合,因为人类理性的大背景已经是男女平等。
那么,这些大学生的做法是否完全错了?他们对道德有要求难道也是不合理的吗?
我们在批判婚前贞操观的同时,应该正视一个问题:我们的社会需要新的道德观念。这是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人们的正义要求。自“五四”时期,中国的传统文化就被打倒了。100年来,我们实际上还是在靠中国的传统道德在维持社会的稳定。如人与人交往间的忠、义、礼尚往来,如家庭中的夫妻恩爱观念和孝道,如政府一直强调的爱国主义等。可是,这些道德观念越来越虚无。随着社会的转型,传统的道德观在彻底地瓦解,而新的道德又在哪里?谁也不知道。若是要问,我们还需要不需要新的道德?回答也仍然是模棱两可的。在我们这个社会,谁要是谈道德,谁似乎就是伪君子,谁就是社会的异端,但实际上,在交往中间,我们又往往很重视对方的道德观念。
这是当代中国的悲剧。这一问题若不解决,中国的文化和中国人的心灵便彻底地沙化了。
还是回到生命本身来回答这一问题吧。前面已经述及,即使在最原始的人类之初,道德便是生命的内在需要,贞操观也是生命的需要之一。那么,我们既不需要传统的父权文化时代的贞操观,又需要一种什么样的新的贞操观呢?这是我们当代人应该回答的问题。
我以为,新的贞操观应该遵循以下一些原则:
一是两性平等。这是人类历史的选择。从母系文化到父系文化,再到两性平等,这是人类对自由平等的追求所致。
二是婚前贞操与性无关。由于避孕术的产生,性被解放。性既然不会产生生育的危险,性就可以是成年后的自由权利,可以在婚前发生性行为。这是由人的生命规律、健康规律以及性的功能等决定的。
三是爱与性的统一。这是自古以来所有哲学命题都讨论的永恒主题之一,它是人类的性价值得以实现的唯一途径。
四是新的贞操观仍然应该是整个社会大力弘扬的道德观念,特别是处于恋爱和婚姻中的双方应该坚持贞操观。
关于婚前性行为如何处理,应该是一种教育和学习的活动。这一点,在此不再赘述。此次“婚前守贞”大讨论所暴露的一系列问题,正是中国社会亟须解决的问题。我以为,每一个真正关心人类的学者应该揭开表面的浮躁,深入到人类存在的中心,去回答社会提出的重要问题。我们不必站在某一个团体的立场上,而应该站在真理的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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