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1-5 17:42
却说董承等问马腾曰:“公欲用何人?”马腾曰:“见有豫州牧刘玄德在此何不求之?”承曰:“此人虽系皇叔今正依附曹操安肯行此事耶?”腾曰:“吾观前日围场之中曹操迎受众贺之时云长在玄德背后挺刀欲杀操玄德以目视之而止。玄德非不欲图操恨操牙爪多恐力不及耳。公试求之当必应允。”吴硕曰:“此事不宜太当从容商议。”众皆散去。次日黑夜里董承怀诏径往玄德公馆中来。门吏入报玄德迎出请入小阁坐定。关、张侍立于侧。玄德曰:“国舅夤夜至此必有事故。”承曰:“白日乘马相访恐操见疑故黑夜相见。”玄德命取酒相待。承曰:“前日围场之中云长欲杀曹操将军动目摆头而退之何也?”玄德失惊曰:“公何以知之?”承曰:“人皆不见某独见之。”玄德不能隐讳遂曰:“舍弟见操僭越故不觉怒耳。”承掩面而哭曰:“朝廷臣子若尽如云长何忧不太平哉!”玄德恐是曹操使他来试探乃佯言曰:“曹丞相治国为何忧不太平?”承变色而起曰:“公乃汉朝皇叔故剖肝沥胆以相告公何诈也?”玄德曰:“恐国舅有诈故相试耳。”于是董承取衣带诏令观之玄德不胜悲愤。又将义状出示上止有六位:一车骑将军董承;二工部侍郎王子服;三长水校尉种辑;四议郎吴硕;五昭信将军吴子兰;六西凉太守马腾。玄德曰:“公既奉诏讨贼备敢不效犬马之劳。”承拜谢便请书名。玄德亦书“左将军刘备”押了字付承收讫。承曰:“尚容再请三人共聚十义以图国贼”玄德曰:“切宜缓缓施行不可轻泄。”共议到五更相别去了。
玄德也防曹操谋害就下处后园种菜亲自浇灌以为韬晦之计。关、张二人曰:“兄不留心天下大事而学小人之事何也?”玄德曰:“此非二弟所知也。”二人乃不复言。
一日关、张不在玄德正在后园浇菜许褚、张辽引数十人入园中曰:“丞相有命请使君便行。”玄德惊问曰:“有甚紧事?”许褚曰:“不知。只教我来相请。”玄德只得随二人入府见操。操笑曰:“在家做得好大事!”?得玄德面如土色。操执玄德手直至后园曰:“玄德学圃不易!”玄德方才放心答曰:“无事消遣耳。”操曰:“适见枝头梅子青青忽感去年征张绣时道上缺水将士皆渴;吾心生一计以鞭虚指曰:‘前面有梅林。’军士闻之口皆生唾由是不渴。今见此梅不可不赏。又值煮酒正熟故邀使君小亭一会。”玄德心神方定。随至小亭已设樽俎:盘置青梅一樽煮酒。二人对坐开怀畅饮。酒至半酣忽阴云漠漠聚雨将至。从人遥指天外龙挂操与玄德凭栏观之。操曰:“使君知龙之变化否?”玄德曰:“未知其详。”操曰:“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指言之。”玄德曰:“备肉眼安识英雄?”操曰:“休得过谦。”玄德曰:“备叨恩庇得仕于朝。天下英雄实有未知。”操曰:“既不识其面亦闻其名。”玄德曰:“淮南袁术兵粮足备可为英雄?”操笑曰:“冢中枯骨吾早晚必擒之!”玄德曰:“河北袁绍四世三公门多故吏;今虎踞冀州之地部下能事者极多可为英雄?“操笑曰:“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玄德曰:“有一人名称八俊威镇九州:刘景升可为英雄?”操曰:“刘表虚名无实非英雄也。”玄德曰:“有一人血气方刚江东领袖——孙伯符乃英雄也?”操曰:“孙策藉父之名非英雄也。”玄德曰:“益州刘季玉可为英雄乎?”操曰:“刘璋虽系宗室乃守户之犬耳何足为英雄!”玄德曰:“如张绣、张鲁、韩遂等辈皆何如?”操鼓掌大笑曰:“此等碌碌小人何足挂齿!”玄德曰:“舍此之外备实不知。”操曰:“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玄德曰:“谁能当之?”操以手指玄德后自指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玄德闻言吃了一惊手中所执匙箸不觉落于地下。时正值天雨将至雷声大作。玄德乃从容俯拾箸曰:“一震之威乃至于此。”操笑曰:“丈夫亦畏雷乎?”玄德曰:“圣人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将闻言失箸缘故轻轻掩饰过了。操遂不疑玄德。后人有诗赞曰:“勉从虎穴暂趋身说破英雄惊杀人。巧借闻雷来掩饰随机应变信如神。”
天雨方住见两个人撞入后园手提宝剑突至亭前左右拦挡不住。操视之乃关、张二人也。原来二人从城外射箭方回听得玄德被许褚、张辽请将去了慌忙来相府打听;闻说在后园只恐有失故冲突而入。却见玄德与操对坐饮酒。二人按剑而立。操问二人何来。云长曰:“听知丞相和兄饮酒特来舞剑以助一笑。”操笑曰:“此非鸿门会安用项庄、项伯乎?”玄德亦笑。操命:“取酒与二樊哙压惊。”关、张拜谢。须臾席散玄德辞操而归。云长曰:“险些惊杀我两个!”玄德以落箸事说与关、张。关、张问是何意。玄德曰:“吾之学圃正欲使操知我无大志;不意操竟指我为英雄我故失惊落箸。又恐操生疑故借惧雷以掩饰之耳。”关、张曰:“兄真高见!”
操次日又请玄德。正饮间人报满宠去探听袁绍而回。操召入问之。宠曰:“公孙瓒已被袁绍破了。”玄德急问曰:“愿闻其详。”宠曰:“瓒与绍战不利筑城围圈圈上建楼高十丈名曰易京楼积粟三十万以自守。战士出入不息或有被绍围者众请救之。瓒曰:‘若救一人后之战者只望人救不肯死战矣。’遂不肯救。因此袁绍兵来多有降者。瓒势孤使人持书赴许都求救不意中途为绍军所获。瓒又遗书张燕暗约举火为号里应外合。下书人又被袁绍擒住却来城外放火诱敌。瓒自出战伏兵四起军马折其大半。退守城中被袁绍穿地直入瓒所居之楼下放起火来。瓒无走路先杀妻子然后自缢全家都被火焚了。今袁绍得了瓒军声势甚盛。绍弟袁术在淮南骄奢过度不恤军民众皆背反。术使人归帝号于袁绍。绍欲取玉玺术约亲自送至见今弃淮南欲归河北。若二人协力急难收复。乞丞相作急图之。”玄德闻公孙瓒已死追念昔日荐己之恩不胜伤感;又不知赵子龙如何下落放心不下。因暗想曰:“我不就此时寻个脱身之计更待何时?”遂起身对操曰:“术若投绍必从徐州过备请一军就半路截击术可擒矣。”操笑曰:“来日奏帝即便起兵。”次日玄德面奏君。操令玄德总督五万人马又差朱灵、路昭二人同行。玄德辞帝帝泣送之。
玄德到寓星夜收拾军器鞍马挂了将军印催促便行。董承赶出十里长亭来送。玄德曰:“国舅宁耐。某此行必有以报命。”承曰:“公宜留意勿负帝心。”二人分别。关、张在马上问曰:“兄今番出征何故如此慌?”玄德曰:“吾乃笼中鸟、网中鱼此一行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不受笼网之羁绊也!”因命关、张催朱灵、路昭军马行。
时郭嘉、程昱考较钱粮方回知曹操已遣玄德进兵徐州慌入谏曰:“丞相何故令刘备督军?”操曰:“欲截袁术耳。”程昱曰:“昔刘备为豫州牧时某等请杀之丞相不听;今日又与之兵:此放龙入海纵虎归山也。后欲治之其可得乎?”郭嘉曰:“丞相纵不杀备亦不当使之去。古人云:一日纵敌万世之患。望丞相察之。”操然其言遂令许褚将兵五百前往务要追玄德转来。许褚应诺而去。
却说玄德正行之间只见后面尘头骤起谓关、张曰:“此必曹兵追至也。”遂下了营寨令关、张各执军器立于两边。许褚至见严兵整甲乃下马入营见玄德。玄德曰:“公来此何干?”褚曰:“奉丞相命特请将军回去别有商议。”玄德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吾面过君又蒙丞相钧语。今别无他议公可回为我禀覆丞相。”许褚寻思:“丞相与他一向交好今番又不曾教我来厮杀只得将他言语回覆另候裁夺便了。”遂辞了玄德领兵而回。回见曹操备述玄德之言。操犹豫未决。程昱、郭嘉曰:“备不肯回兵可知其心变矣。”操曰:“我有朱灵、路昭二人在彼料玄德未必敢心变。况我既遣之何可复悔?”遂不复追玄德。后人有诗叹玄德曰:“束兵秣马去匆匆心念天言衣带中。撞破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却说马腾见玄德已去边报又急亦回西凉州去了。玄德兵至徐州刺史车胄出迎。公宴毕孙乾、糜竺等都来参见。玄德回家探视老小一面差人探听袁术。探子回报:“袁术奢侈太过雷薄、陈兰皆投嵩山去了。术势甚衰乃作书让帝号于袁绍。绍命人召术术乃收拾人马、宫禁御用之物先到徐州来。”玄德知袁术将至乃引关、张、朱灵、路昭五万军出正迎着先锋纪灵至。张飞更不打话直取纪灵。斗无十合张飞大喝一声刺纪灵于马下败军奔走。袁术自引军来斗。玄德分兵三路:朱灵、路昭在左关、张在右玄德自引兵居中与术相见在门旗下责骂曰:“汝反逆不道吾今奉明诏前来讨汝!汝当束手受降免你罪犯。”袁术骂曰:“织席编屦小辈安敢轻我!”麾兵赶来。玄德暂退让左右两路军杀出。杀得术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兵卒逃亡不可胜计。又被嵩山雷薄、陈兰劫去钱粮草料。欲回寿春又被群盗所袭只得住于江亭。止有一千余众皆老弱之辈。时当盛暑粮食尽绝只剩麦三十斛分派军士。家人无食多有饿死者。术嫌饭粗不能下咽乃命庖人取蜜水止渴。庖人曰:“止有血水安有蜜水!”术坐于床上大叫一声倒于地下吐血斗余而死。时建安四年六月也。后人有诗曰:汉末刀兵起四方无端袁术太猖狂不思累世为公相便欲孤身作帝王。强暴枉夸传国玺骄奢妄说应天祥。渴思蜜水无由得独卧空床呕血亡。”袁术已死侄袁胤将灵柩及妻子奔庐江来被徐璆尽杀之。璆夺得玉玺赴许都献于曹操。操大喜封徐璆为高陵太守。此时玉玺归操。
却说玄德知袁术已丧写表申奏朝廷书呈曹操令朱灵、路昭回许都留下军马保守徐州;一面亲自出城招谕流散人民复业。
且说朱灵、路昭回许都见曹操说玄德留下军马。操怒欲斩二人。荀彧曰:“权归刘备二人亦无奈何。”操乃赦之。彧又曰:“可写书与车胄就内图之。”操从其计暗使人来见车胄传曹操钧旨。胄随即请陈登商议此事。登曰:“此事极易。今刘备出城招民不日将还;将军可命军士伏于瓮城边只作接他待马到来一刀斩之;某在城上射住后军大事济矣。”胄从之。陈登回见父陈珪备言其事。珪命登先往报知玄德。登领父命飞马去报正迎着关、张报说如此如此。原来关、张先回玄德在后。张飞听得便要去厮杀。云长曰:“他伏瓮城边待我去必有失。我有一计可杀车胄:乘夜扮作曹军到徐州引车胄出迎袭而杀之。”飞然其言。那部下军原有曹操旗号衣甲都同。当夜三更到城边叫门。城上问是谁众应是曹丞相差来张文远的人马。报知车胄胄急请陈登议曰:“若不迎接诚恐有疑;若出迎之又恐有诈。”胄乃上城回言:“黑夜难以分辨平明了相见。”城下答应:“只恐刘备知道疾快开门!”车胄犹豫未定城外一片声叫开门。车胄只得披挂上马引一千军出城;跑过吊桥大叫:“文远何在?”火光中只见云长提刀纵马直迎车胄大叫曰:“匹夫安敢怀诈欲杀吾兄!”车胄大惊战未数合遮拦不住拨马便回。到吊桥边城上陈登乱箭射下车胄绕城而走。云长赶来手起一刀砍于马下割下级提回望城上呼曰:“反贼车胄吾已杀之;众等无罪投降免死!”诸军倒戈投降军民皆安。云长将胄头去迎玄德具言车胄欲害之事今已斩。玄德大惊曰:“曹操若来。如之奈何?”云长曰:“弟与张飞迎之。”玄德懊悔不已遂入徐州。百姓父老伏道而接。玄德到府寻张飞飞已将车胄全家杀尽。玄德曰:“杀了曹操心腹之人如何肯休?”陈登曰:“某有一计可退曹操。”正是:既把孤身离虎穴还将妙计息狼烟。不知陈登说出甚计来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