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世贞回到家中,先来拜见。施礼问安,无非说些家常之话。老夫人见到世贞,自是亲热不尽,道:“我儿在外一向可好,怎地一去这多?”
世贞只让她高兴,说些吉庆话儿,又道:“孩儿去许多时,不能为母亲尽孝。
母亲向是康泰么?”
不问犹可,这一问时,老夫人先自淌下泪来,道:“如今还好。只是前时一场大病,险些不能见到我儿了。”
世贞道:“如何便闹起病来?”
老夫人道:“只是你父督兵蓟镇,无端主出许多事来。”遂把唐顺之巡兵、王抒因兵额获罪,严府转信求画等前事一一诉说一遍。世贞心下甚是疑惑,道:
“书信可在。”老夫人道:“迎儿,去与你家取来。”须臾,迎儿取出转来。世贞音时,却是一惊,道“此书信绝非父亲手笔!乃是他人伪造。”
老夫人惊道:“如何便不是?”
世贞道:“父亲为人谦恭,便字也写得端重,铁刚银勾,一丝不苟。这书信虽摹拟的极似。只是凭腕间之力,运笔流滑,似其形不得其神。不细看时,极难辨出。此奸人弄奸骗画之计也!如今那画儿在何处?”
老夫人道:“已送严府多时。”
世贞跌足道:“苦也!那张择端所绘《上河图》有真本及赝本,我均获于目。今家弟所藏,乃其赝本。此本乃吴人黄彪所造。此画送去,若被严氏父子辨出真伪,定然猜疑我制伪本相献,而将真本藏于家中。那奸人最是贪婪,岂肯放过,定然苦苦纠缠,或设陷阱生事,其祸无穷矣!”
迎儿也慌道:“如今主米煮成熟饭,却怎生是好?”
世贞道:“只是哪个送去。”
老夫人道:“正是家人莫成。”
世贞遂唤莫成来相问。莫成闻听大惊,道:“公子虽是明鉴,奈何画儿已送去,怎地追回?”
世贞掇头叹道:“已是晚了,只怕不日,祸事要临头了!”
一家人空自着急,再无万金之策。
世贞急问道:“那日你送画时,是哪个接去,可曾请那汤棱稽看过?”
莫成摇头长叹口气,便把那日送画情景,复讲一遍。
且说那日莫成送画到严府,那门人自恃家主父子双称相,甚是狂妄,只不与莫报。莫成无奈,小心赔笑道:“既是不敢惊动老爷与公子,可求禀告汤官人一见?”
门人撇嘴冷言道:“汤官人正陪同老爷赏玩古董,怎得闲空来见你?”
莫成舍下脸皮苦苦求道:“那汤宫人原是我家主人举荐来的,烦哥只是告诉他一声,只道我是来献画儿,或是出来也未可知!”说话之间,又掏出一锭银子奉送,门人才愉懒说道:“死气自赖,算便宜了你罢!”
那汤裱褙听说是王府献画,一阵风似出来,满脸赔笑,客气无比,嘴上也便似抹了蜜,大叔大叔叫得脆甜,搀他人府来。一路嘻嘻说道:“大叔果是送来的那《清明上河图》么?”莫成道:“正是。”
汤裱褙道:“敢是恐相爷性急,这般快便送来?”
莫成嗯一声时,再不言语。
汤裱褙不尽,自寻思道:“这传世珍宝,相爷梦寐以求,如今我一纸伪书换他来,自是天大功劳!敢怕相爷一见此画,笑得嘴似瓢儿,也足见俺老汤不是白吃干饭的。如今有这大功,怕他日后不给俺些好处!”
这样一想益发欢喜,一路走来,又为主子卖弄,尽将府中景物指点与莫成看。
原来那严嵩并世蕃,自以为独弄朝政,便是第二个,纸醉金迷,沉溺女色,犹嫌不够,自思人主享天下之富,我也当极人间之乐!今天下者我之天下,此时不乐,更待何时?今宫殿虽壮丽显敞,若无水轩楼榭,光水色,当是无趣!
这般想时,遂于江浙召精工巧匠百人,诏有司供具木材,凡役夫数万,大兴土木,经岁而成。果是辉煌壮丽。但见琼楼玉谢,轩窗掩映,幽房曲室,玉栏朱楣,互相连属。更有金虬伏于栋下,玉兽蹲于户旁日。又选良家女数千,歌伎、舞伎、戏伶若干班。终日丝鼎沸,夜夜欢悦不尽。
汤裱褙引莫成过园内,但见园内聚石为山,凿池为湖,尽植天下奇异草,放养人间珍禽异兽。把个莫得呆了,咋舌道:“这是人间住的么?”
裱褙笑道:“敢怕真是人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哩。”
莫成叹道:“我爷,修这景物,敢怕花的钱了。要散与天下,伯是再没穷人哩!”
裱褙只笑不语,自是得意。因心下高兴,赏他脸面,带莫成来见世蕃。原来世蕃自恃父威,终年不临朝,只在女儿堆里鬼混,脂粉香中取笑。日日设宴,夜夜寻欢。近日因有徽王载纶自南方游,私献春丸与严嵩结交。世蕃得之,喜不自胜,便是白日,尽与娇妾尝试,云寻欢。昏天黑日,竟不知日头起落。
二人到厅前,欲待禀报,忽被小厮拦阻道:“公子与众芳姬在厅内赏画,概不准入。”
汤裱褙道:“不知甚画,如此着重?便是连我也不肯么?”
小厮摇头笑道:“便是经历,也不肯让见。”
裱褙笑道:“妙,妙!我明白了!”
遂赏与莫成一锭银两,只自己将画儿收好,送莫成去了。
你道世蕃得何珍画,竟不肯使汤裱褙看上一眼,原来又是那真人载纶,托南方,为世蕃绘了二十七卷春图,正应了那二十七姬妾之数。图中所绘,皆自欢乐佛脱胎而来,尽为男女交媾滢乐之状。果是天下第一滢,人间无故手。
世蕃这般纵滢,天下难寻。因此恼伤了世贞,遂创作小说《金瓶梅》,内中对世蕃尽情嘲弄,千载留下臭名-也是世蕃自取其祸。此后话不提。
且说那汤裱褙等到严嵩退朝,才将那《清明上河图》给他奉上。那老贼见了此图,只笑得嘴角扯到耳后,眼睛眯成一条线,忘形笑道:“妙哉!妙哉!此图价值连城,实是罕世珍宝,同之相比,珠宝失色,金玉无辉。今日我得此图,天下富贵,可得半矣!”
是日遂置席,又将那画儿挂在厅壁,合家饮酒赏画,庆贺一夜。
过了几日,正值严嵩生辰,又在园中大堂上铺毡结彩,摆开大宴,邀请朝中文武官员,呼出府中女乐班及戏伶,又召来京中著名歌伎助兴,正是要大大庆贺一场。是夜大堂之内,宝烛辉煌,鼓乐喧天,热闹异常。果真是天上豪华府,人间富贵第一家。
因严嵩位居一品,叼封上公,值他生辰,朝中官员个个送礼庆贺。其中多有溜须恬痔之辈,为讨他欢喜,亲娘死了也不管,尽为他来贺喜庆寿,只把这个,看得似性命般重,又早为他搜寻尽天下珍玩异物来献。本是豪华盛宴,更添奇珍异彩。
待各官到堂前,严嵩至阶下迎接,相见礼毕。各自入席。上过头汤,戏子献演,真个热闹非凡。先由家人严年唱道:
天寿耆年,南极寿星高照。今朝寿堂排寿宴,寿堂深处风光好。寿堂前,珠围翠绕;寿宴开,喧寿乐,增寿考。俱愿年年当此日,一杯寿酒庆年高。
席上官员,俱上寿词。鄢憋卿乃义子,先唱《山它子》,又有中书罗龙文唱《大和佛》庆寿,又有唐顺之唱《红绣鞋》祝贺。
严嵩听众官一一相贺,满堂声喧,喜气洋洋,心下大喜。连饮数杯,乘酒兴哈哈笑道:“诸位大人才高八斗,词藻清雅。老夫承蒙深情厚意,自当和词酬谢,我便唱曲《庆东元》吧,只怕白老鸭嗓子,叫诸位见笑!”遂唱道-俺将真心儿待,又把这筵宴来设。扳今吊古,分什么枝叶,你在俺眼前,使不得你那之乎者也,诗云和子曰。
众官听罢,哈哈大笑,俱奉承道:“大人好个兴致,即兴之作,妙趣无穷。果是满腹经纶出口成章!高!高则高在之乎者也;妙,妙则妙在诗云子曰。信手拈来,天然成趣,实堪敬佩,我辈远弗如也!”
自有那阿谀之徒,因见人多喧闹,又轮不到自己出头露面唱曲,生怕主人不知道自己来讨好,枉自送来许多贺礼。倒讨不回半点人情,便捧起酒盅儿凑到世蕃眼前显白道:“相爷寿辰,公子怎么能无诗干坐了?若无,当罚这杯酒!”
原来此时世蕃酒已多了,因沉溺女色,身子被淘空了,才几怀酒落肚,酒意便上来,头晕脸热,已自恍惚,如今见恍悠悠一个人来劝酒吟诗,推不得,便也恍悠悠立起,恍悠悠唱一曲《子》道:
俺,俺,俺,俺只管把金樽,怎,怎,怎,怎说得不醉方休,开怀痛饮?早,早,早,早已是醉醺醺,强,强,强,强陪那众仙宾。苦,苦,苦,苦到夜来没精神;怕,怕,怕,怕那众芳卿,忒是缠人。想,想,想,想罗帷寂寂,怎消受忍?还,还,还,还将这尿,举杯销魂。喝,喝,喝,喝个六亲不认!
众人听罢,一齐拍掌称绝,哄笑成一片。笑嚷道:“此夜此情此景,便是神仙也忘形一醉。公子果然天下,不拘一格,助兴!助兴!”
严嵩见堂上热闹异常,心下甚是高兴,又因新得了那罕世珍画《清明上河图》更是得意洋洋。今见一个酒宴,闹得热火朝天,不亦乐平,愈发欢喜不尽。龙钟之年,竟也忘形,起身呼道:“今日良宵佳宴,岂能无宫商新调儿,前日我值宿朝房,陪皇上听御乐们唱了一套新曲,真个是清新婉丽,就叫一到我房中来,足足唱了百十来遍;第二夜时,又唱了百十来遍,我才学会,今日这般热闹,引得我曲兴也发作起来,便拼上个老鸭嗓儿,唱与你们听听!”
众人听罢,一齐欢呼奉承道:“我们一向不曾听相爷唱曲,今日正要一饱耳福,洗耳恭听!”
有人先奉上酒来,道:“先奉相爷一杯润喉。”
严嵩接过一饮而尽,哈哈笑道:“好个润喉,敢怕只润出个老猫调儿来!”
遂一手拉过身旁一个弄的歌伎道:“你们好生与我弹,我便唱了!”
遂命歌伎丝竹并进,按宫商调,自把那每夜学唱百十遍的《醉中天》《大》唱道:
弹破梦,两翅骂。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谁道风流种,唬杀寻芳的。轻轻飞动,把卖花人扇到桥东。
严嵩嘶哑唱罢,自笑道:“见笑了!见笑了!”
众人齐声奉承,道:“唱得好!唱得好!果仙曲也!只是这蝴蝶儿忒个厉害,怎地竟把卖花人扇到桥东?只怕没跌入河里。”
众人笑罢,严篙对诸歌伎道:“唱完了,如今该是众位美人儿唱了!”
歌伎要唱时,早被世蕃蒙蒙懂懂抢前两步推开,道:“她们能唱得甚好曲。
我自有妙曲,便是神仙,也唱不得;即使皇上,也不曾听过。自是妙致得很。我若唱罢,管教笑得你们喷饭,一个不笑,罚我三怀,两个不笑,罚我六坏,众人都不笑,只用酒坛儿来罚便是!名儿也好听哩,唤作《姑娘腔》”遂唱道:
娘娘庙儿一丈八,姑娘烧香她思冤家。只为夜来无人伴,梦见儿花心爬;一爬爬得肚儿大,圆鼓鼓恰似大。瓜儿自是田沟长,摘时便听一卡嚓。野蔓结瓜斗来大,不知是瓜是娃娃。蹦地一个晤溜儿屁,醒来不见大西瓜。
众人听时,喝呛了酒,笑喷了莱,淋湿了袍儿,仰掉了帽儿,哄堂笑个不止。这原本庄稼地里浪腔儿,此时唱在将相人家,倒果有妙趣。只把那赫赫威势,傲慢骄狂气焰,笑没了影儿。
酒至半酣,因是庆贺寿辰好日子,又有得画之喜,严篙只教尽情欢乐。先唤女乐,点唱了《三十二腔》,又唱了一套“景融和”、后又搬演戏文。子弟鼓板响动,递了关目揭帖,先是拣了一段《刘智远自兔记》唱不到半截,听得不是个滋味儿,又换了《玉宵女两世姻缘玉环记》看看三更时分,戏文将完,严嵩有意卖弄,高声说道,“今日尽兴,须收得个好场,只去请压轴儿戏上来!”
严年会意,紧忙去书房请来《清明上河图》卷轴并严嵩诗稿,瞅瞅戏完,便焚上一炉好香恭候。
严嵩起身,净过手,便将那《清明上河图》亲自悬挂于壁上,微微笑道:
“前时酒宴,不过尽是儿戏,不足以助兴,戏文虽好,不足以动清,我这里还有无声的压轴好戏,管教诸位大人醒酒醒神。”
一语未落,蓦地阶下一片鼓乐嘹亮,骤明。原来又早备下千盏灯火候用。热闹气氛,更盛前时,恰似盛宴此时才开。
众官纷纷聚拢到那《清明上河图》旁,团团围观。有知此画的,瞪大眼睛,惊讶不已,失声惊道:“此乃宋人之作,传世之珍,便是御苑禁宫,也求不得,如何相爷得手?也有那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者,听他一吆喝,愈发挤拢过来,尽伸长脖儿,屏住气儿,瞪得眼睛只怕掉落下来。懵懵懂懂,尽瞧那千古珍画的妙处,也便不懂装懂,只充作六个脚趾头,啧啧赞道:“好大,好大一幅画儿,端的厉害!”说时便摇头晃尾,尽兴指点,活似行家里手。
严嵩见伏,益发得意,尽兴树点,恰似讲学一般,益发夸得神乎其神,道:
“老夫与东楼,自好古玩、寄器、金石、书画,但有所闻,必重金以求。今家藏珍异无数,便是天下绝品,也有半数,虽不比御苑,自是敢称天下第一家也!然比之此画,万不及一。同置一室,则令珠宝失色,金玉无辉,实不为过。昔日无进第便闻此画,梦寐以求,只道终生不可得。今恰值寿辰,偶购此宝,一生夙愿可了,果是三生之幸也!休道老夫称狂,今得此画,便是那邓家铜山,郭家金袕,聚宝之盆,吕纯阳祖师那个点石成金的手指头,也不肯与他换!今日与诸位大人同赏此画,并题小诗几首,乃八旬之翁,自述其情也!”
众人看他诗时,无非是思画之切,愁画之苦,得画之喜。众人看罢,交口称赞,个个奉承。看画的,则叹画工之巧,看诗的,则赞才情之高。尽道画为罕世之宝,诗乃传世之作,奉承得紧时,只不怕大风闪舌头。哄笑热闹之时,却有一人才看两眼,便淡淡一笑,似有讥讽之意,拨开人群,独自回到席上。孤身饮起酒来。恰似局外之人,一幅淡漠神情。
严嵩如何不见,观他神色,甚是惊愕,暗思忖道:“他乃当今名人,虽不比世贞那小儿名高才大,却也诗文俱佳,且是丹青高手。如今这般模样,敢怕是妒忌我得此画,或讥笑我诗文不成?”心里虽是恼恨,只仍堆下个笑脸,作无事人一般,近前问道:“唐大人为何饮此寡酒?”
唐顺之见严嵩相同,慌忙起身拱手谢道:“大人今邀下官至此,自是感激不尽,深情厚意,永不敢忘。既是承蒙错爱,不敢欺瞒大人,枉加奉承。”
严嵩听罢一惊,紧忙问道:“唐大人何出此言?难道我诗词,有甚不妥之处么?”
唐顺之道:“大人诗词,虽可称妙,然而那传世珍画,乃为赝本,实不足为道!”
只这一语,恰似兜头一瓢冷水,浇得严嵩心寒了,顿时大惊失色,浑身抖起来,急问道:“怎么,你道此画,却是假的?”
唐顺之自是酒多话多,淡淡一笑道:“此乃赝本,世人所造矣!”
严嵩顿时怒不可遏,失声吼道:“大胆狂徒,难道他敢诓我不成?”
只这一吼,把个乱哄哄厅堂,惊得死一般寂静下来。众官面面相觑,惊慌失措,不知生出甚事,使这喜庆之夜,搅起天大风波。””世蕃近前,气冲冲吼道:“好端端个酒宴,哪个这般无礼,使人扫兴?”
严嵩气冲牛斗,狂怒不止,连连吼道:“想我爵尊一品,为天子之股眩,权总百僚,为朝廷之耳目,庙堂宠任,朝野侧目,便是皇上,也决无戏言,于我有欺!那小小狂徒,如我刀下犬,竟敢如此无礼,戏弄老夫,可气!可恼!”
说时怒发冲冠,浑身抖颤,两手便在空中抓。羞怒之状,恨不得4将欺他之人从空中抓来,撕个粉碎,一口吞下。
唐顺之见状,甚是惶惑,自悔失言,慌忙起身拱手劝道:“大人息怒,自是下官失言,见罪,见罪!”
严嵩一拂袍油,怒道:“干你甚事!你只讲此画如何便是假的?”
此时唐顺之只不愿说,又不敢不说,踌躇半晌,方小心讲道:“宋时张择端手本,历今有四百年。闻其真本,造化天功,细穷毫发,笔势惊人,舟车桥梁,楼屋城郭,都得笔墨章法巧妙,远非近代人能办。宋代之后,因后人所钟爱,自出现不少摹本。元有赵雍本。当今有……”
欲待细述,严嵩哪里听得耐烦,拂袖打断他话语,急道:“休得罗嗦,你只讲真本与赝本,究竟如何不同,怎知便是假的?”
唐顺之连连拱后称喏,道:“《怀麓堂集》卷九题《清明上河图》一诗,有这样两句:图成进入缉熙殿,御笔题签标画面,可见真本当有御笔题签,赝本绝无。此图据下官看,也原非是真,试观麻雀小脚而踏二瓦角,据此便知其真伪。”
严嵩听时,慌取画卷来看,众人好奇,俱围拢来,嘁嘁喳喳,来寻那麻雀脚爪。
世蕃本不耐烦,又见众人乱乱哄哄,不禁吼道:“便是假的,碍你娘蛋疼,狗抓耗子,偏你娘碍手碍脚!”
众官被他骂上一脸火来,个个一副窘相,再坐不得,纷纷起身告辞。
严篙与世蕾,也不去送。众官乘兴而来,败兴而去,自叹空送许多礼物,只换一肚子气来。
却说严嵩父子,细察那画儿,果如那唐顺之所说,真个是赝本无疑,愈发气恼。严嵩只道那王府有意嘲弄,一时气血上涌,踉跄行不得几步,跌坐在椅上。
家人见状,个个吓得魂儿都飞了,慌忙扶他去房中安歇。
世蕃仍是狂忽不止,只道心机用尽,才骗这画儿上手,又请朝中官员张扬庆贺,不想落个草草收场,那里忍得这口恶气,怒冲冲去寻汤裱褙生事。只因这一去,有分教:花枝叶下犹藏刺,怎保不怀毒。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回 上元夜赴宴闹宴 赏灯节怜娇救娇
第二回 杨继盛拼死劾好相 王世贞仗义主殡丧
第三回 省家亲巧识珍画 论丹青暗动芳心
第四回 拜月亭赠图私会 姑苏城走马选妃
第五回 徐孝廉献妻谋宠 赵文华掠美施恩
第六回 供狐媚狼穴认贼父 宣秘宗佛堂施淫心
第七回 女公子避祸生祸 店丫头捉奸惹奸
第八回 慕风流青楼题诗 弄权术官衙设计
第九回 无情父逼画夺娇 荔枝女移花接木
第十回 芳楼惊飞攀月客 尼庵羞煞折柳人
第十一回 媚奸相犬奴进京 卖干爹义子生祸
第十二回 唐顺之巡兵察蓟镇 汤裱褙卖主造伪书
第十三回 汤裱褙仗势逼画搜王府 严世蕃捞月成羞布机关
第十四回 坠楼女珠沉玉碎 攀花客梦惊心寒
第十五回 神偷儿盗印行侠 脏官儿披枷送孝
第十六回 喜中喜设宴赏珍画 错上错骂酒觅事端
第十七回 独悍娘寻夫闹梦 瞎公子逼画搜宅
第十八回 滦河惊变王抒入狱 囹圄探主亲兵撞阶
第十九回 猫戏鼠瞒天暗布杀人网 子救父乞怜无告跪长街
第二十回 王世贞盛礼葬父 严门客祸秧池鱼
第二十一回 搜尼庵淫贼杀画焚尸 宿客店神偷盗棺行侠
第二十二回 游岳庙世贞惊旧客 献珍图神偷刺贼奸
第二十三回 刺严贼义侠双殉难 逢狭路诳语金瓶梅
第二十四回 妙锤炉手神笔衍化 寄意时俗血透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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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守孤灵偷嫖丽春院 宴狎客戏笑失御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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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日暮途穷主仆饮恨 失魂落魄父子逃归
第三十回 严世蕃伏法身亡 白衣人碎尸潜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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