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故事(7)

在飞往海南的飞机上,我一直贴窗俯视。机翼下的群山刚下过雪,黑白分明,犹如版画,越往南飞,线条越见明丽,琼州海峡一过,完全成了一幅水彩画。我想,中国历史上各种黑白分明的图景,一到海南岛也会一一晕化了吧。

色彩浓处,野性犹存。今天的海南岛还有大量的落后乃至混乱极须改进,但我更不希望看到它自身生态方式的失落。不管多么繁荣多么现代,它对于整个中国版图而言仍然应该是一个人文气息浓重的休闲所在,温暖而祥和,寻常而自然。堵住非人文的功业噪音,删削急功近利的短视作为,使急急赶路的中国人哪怕是在地图上看到它也能获得一种全身心的抚慰。好生安顿下冼夫人的洁白海滩、黄道婆启航码头、苏东坡的春花春草、宋氏三姊妹的梦中故居,让一切有机会上岛的人都能吟一句“兹游奇绝冠平生”。

如能这样,海南岛在中华文明中的地位将更加夺目。它过去曾弥补过中国历史一种重大遗漏,那么今后将会进一步把历史的缺口修复。曾因海南岛而构成问号的中国,将因海南岛而变得更见健全。又想起了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两个追鹿故事。是的,我们历来是驰骋于中原大地的躁急骑手,总在驱逐,总在追赶,不知已经多久。不断地寻找猎物,不断地寻找对手,不断地寻找名声,不断地拉起弓箭。但是前面还有什么路呢,这里已经是天涯海角。猎物回头了,明眸皓齿,嫣然一笑。嫣然一笑,天涯便成家乡。

嫣然一笑,女性的笑,家园的笑,海南的笑,问号便成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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