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11乘胜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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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边闹钟上的红色萤光数字从十一点五十九分变成十二点整,已经半夜了。男人的情人正在享受性爱之后的睡眠,而男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闹钟,心里很不情愿在这个时候离开情人温暖的睡床,还要冒着寒风,走到室外去,但现在又非走不可了。

男人轻缓地亲吻着情人的背部想把她弄醒。他和她的关系是从半年前的夏天,那个黑暗的森林里开始的。两人事先都没预料到这个意外的发生,他们彼此帮对方脱掉了衣服,最后女人帮助男人排出了精液。后来,女人在外面租了一间小公寓,她搬进去两个月后,两人才第一次发生真正的肉体关系。虽然他们在同一间办公室里上班,但白天两人却很少碰面,而且他们也尽量不让同事看出他们的另一层关系。男人为了和她性交,每星期都会到她公寓去两三次。他们总是一见面就立即上床。千金一刻,他们共处的时间很少能超过一小时。但即使时间紧迫,他们每次见面仍能进行两次性交。男人每星期大约和情人有五次性行为,和配偶则有一两次。情人比他小11岁,但在和她偷情的6个月里,他学到的东西远远超过了和配偶共同生活10年所了解的。

他为了不使配偶怀疑,总是能说出每星期在办公室工作的借口。这些理由让他总是能够定期、无误、又不被识破地在上下班途中经过情人的住处。不过,今晚有点特别,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坚持今天要跟他共享比平常更多的时间,否则她就要去和朋友们共度生日。男人只好又制造了一个借口,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故事编得真棒。他对配偶说,有个外国籍的老同事发现他也爱下棋,所以找他下上两盘,这个同事还答应要亲手做一顿有地方风味的饭请他。男人告诉他的配偶,下棋很花时间,尤其他们可能要下3个回合,所以他很可能到半夜才能回家。

这个晚上真是他终生难忘的一夜。他为情人烧了一顿晚饭,才7点钟,他们就上了床,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欣赏音乐,然后又彼此抚弄着对方的身体。两人的情绪高涨,进行了四次性交。最后那次,他只好假装射精,而她则达到那天晚上的第二次高潮。现在,这场双人盛宴已经结束了,男人的面前有两个难题正等着他:他必须冒着饮酒驾车的风险赶回家而又不能被警察抓到;还有比这更糟的,他必须面对自己的罪恶感和内疚,设法让配偶不对今晚晚回的事生疑。

男人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么怕被配偶发现。他虽然会想念两个孩子,但对配偶,他倒是一点也不在乎她离去。老实说,他比较担心的是情人离他而去。也许这是因为配偶曾经威胁说,与其让他拿钱给别的女人花,还不如她先把他的钱统统花光。配偶也经常开玩笑说,如果他有外遇,她就会把他的睾丸割掉。男人相信他的配偶说这话是开玩笑的,但要是配偶真的拿着剪刀或刀子站在他面前,他能不怕吗?不管是为什么,一想到配偶发现了他有了外遇这件事,他就感到恐怖。

年轻的情人终于醒了过来,她先是温柔地求他不要离去,接着,她开始显得越来越烦躁。最后,她表现得不屑一顾,叫他赶紧回家。男人瑟缩着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去亲吻他的情人,想要对她讨好一番,可是却没收到预期的效果。他只好扫兴地走出房间,上了自己的汽车。他经常把车停在两条街以外。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警察虽然在后面尾随了好一会儿,但还好没叫他把车停下来。离开情人家30分钟之后,时间刚好是凌晨一点,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而他的配偶还没睡觉,正在等着他。

男人才把大门关上,配偶立刻用歇斯底里的声音责问他:究竟干什么去了?男人倒退一步,向配偶道歉自己回家太迟,然后他开始思索着列举细节,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他说,棋赛比他预料的时间还要长,不过还好他最后总算赢了。他的配偶停顿片刻,开口问他,要是整个晚上他都一直跟那个外国同事在一起下棋,那为什么几小时前,同一个人居然会打电话来,要求跟他讲话呢?男人感到自己的嘴巴像是被冻住了,心里出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紧张感。他没想到自己运气会这么坏。那个同事跟他在同一个机关工作了两年,从没打过电话给他。他什么时候来电话不好,为什么今晚打电话来呢?

男人的脑袋里忙乱地寻思着。他脸色发红,腋下出汗。在那一瞬间,他差一点要开口把实情告诉他的配偶了。不过他还是继续说着谎,他说,其实,今晚是他助理的生日,一群男人鬼混了一个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喝酒、看脱衣舞,还有赌撞球。男人告诉配偶说,他知道她不喜欢他去那种晚上的聚会,因为她担心他饮酒驾车,所以他才决定不告诉她真情。

女人直视着男人的眼睛,想要弄清楚他究竟有没有说假话,紧接着,她穿过房间,向电话走过去。女人停顿了一下,抓起电话,然后转头问他那个朋友家的电话号码。男人说,他不知道那个朋友的电话号码,而且,那个朋友恐怕也没到家,因为他又到另一家酒店去了。男人又说,他先离开那些朋友回家来,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太晚回家,她会非常担心的。女人又瞪了他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男人露出笑脸掩饰着说,别傻了,他为自己说谎道歉,不过那是因为他真的不想让她担心。他说,下次他一定告诉她,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接着,他又问配偶,他们是否能上床睡觉?因为他喝了酒,已经很累了。

女人走近男人身边,她的脸几乎碰到他的鼻子,这时她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骗人!”她知道他在说谎。“为什么没有香烟和啤酒的气味?”停了一下,她追问他是否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男人连忙否认,可是配偶却喝止了他,接着,她开始追问那个女人到底是谁。男人再三表示自己是冤枉的,同时为配偶不信任自己表示不满。

女人安静了一会儿,像在拼命思索着什么。然后,她叫他把裤子脱掉。男人抗议不从。女人却坚持要他照办。他指责配偶简直是个笨蛋。这时,女人愤怒地动手来拉他长裤的拉链。他一把推开她说,他自己会脱。他一边脱下长裤和内裤,一边祈祷没留下什么能让她看出或闻出的证据。但她找到了证据,于是她开始破口大骂,还给了他一个耳光,并且叫他离开她和孩子们,她永远不要再看到他。男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却已经把他推到了门口,而他的内裤还围绕在两脚之间。

男人先是不敢反抗,但后来被推到了门边,他却坚决表示拒绝离去。女人最后同意让他留在家里过夜,但他要睡在沙发上,到了早上就得出去。男人熬过了痛苦的一夜,他根本睡不着,一直在担心着以后,而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害怕。整个晚上,他都害怕配偶会拿着刀子或其他武器来找他算账。

到了早上,男人在配偶下楼之前,很早就离开了家,不过他中午又回到家里。因为这个时间孩子都去上学了,他和配偶可以有时间慢慢沟通。他的配偶告诉他,她永远都不会再相信他,她也没法再和他这种人一起生活。男人坚持昨晚的事情是偶然发生的。他说,那个女人是他从前的女友,已经出国好多年了,上个星期突然跟他联系,说是因为即将回国几天,所以想要看看他和其他老朋友。男人说,他同意跟她见面时,并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但后来他们都喝醉了,她邀他到她住的旅馆去,才发生了那事。

男人向配偶衷心地表示抱歉,他后悔自己没有坚持拒绝,何况,那个女人现在已经走了,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再发生了。他说,他好好地想过了,他还是害怕失去配偶和孩子,因此他才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还是他的配偶、他的家、还有他和配偶共同建立的家庭。男人表示,如果她坚持要他离去,他会照办,不过他提醒她,他们有那么多钱吗?他们没法同时负担现在的房子和他住的公寓。如果她坚持要他离去,他们就必须卖掉房子,再另外买个比较小的给她和孩子们。还有,真的要让孩子尝到父母分居的滋味吗?而且,这一切都只因为他那晚一时把持不住,更何况,这种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女人听到最后,同意让男人继续留在家里,但她叫他以后都睡在卧室的地板上。还有,她叫他以后都别想能和她再有性关系,更别想她会对他忠实。她说,等她找到另外的男人,她就会带着孩子一起走掉。

事实上,没过几天,他就被允许回到她的床上,又过了几个星期,他们也恢复了性关系。男人从没对情人提起过这件事,他们之间的恋情丝毫没受到影响地又继续进行了半年。后来,男人的情人找到一个跟自己年龄相同的对象,她和男人之间的关系才宣布结束。男人和他的配偶又一起生活了5年,但在这段时间里,他还是瞒着配偶在外面有过3个女人。第一个女人也和最初的情人一样,比他小11岁,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这女人曾经怀孕过。两个月之后,和她同居的另一个男人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因此而抛弃了她,一去不回。简单地说,男人也曾考虑过为了她离开自己的配偶,但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那女人却先决定不要他了。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男人虽然有过4次外遇,但最后结束他为期15年的婚姻的原因,却是他配偶的外遇。就像当初配偶对他说过的,等她找到另外的男人,她就会带着孩子立刻离去。她虽然事先毫不知情,但却选准了最佳时机。因为男人从他最后一次外遇对象那里传染到了淋病,他的配偶刚好在自己也被染上之前离开了他。

从此之后,男人一生的厄运开始了。他先去接受性病治疗,淋病虽然医好了,可是医生却开门见山地警告他,可能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后代了。不仅如此,男人还被迫卖掉了家产,并平均地分给他的配偶。他除了要负担孩子的教育费,还在两次数额庞大的投资里受到重大损失,从此他变成一个一钱不名的穷人。很显然,他和年轻情人每天鬼混的好日子是过完了。男人只好搬去和一个寡妇同住,这女人比他大10岁,孩子都住在国外。男人的运气却从这时开始,又慢慢地出现了转机。

起初,他那两个正处在青少年时期的孩子和母亲一起搬去和她的情人同居,新家的气氛还算不错。不过,等母亲给第二个家庭生了孩子,新家成员之间的关系就开始紧张了起来。男人的孩子最后只好来投靠他们的亲生父亲。而幸运的是,和男人同居的那个寡妇自愿扮起了善良继母的角色,在以后的几年之中,她一直把他们当做亲生孩子一样,尽心地照料着他们。

对女性来说,为什么发现配偶的外遇,或是防止配偶的外遇是如此重要的事情呢?从繁衍子孙的角度来看,如果女性无法察觉配偶的外遇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呢?

配偶的外遇会使女性遭受较多的损失。这些损失带来的风险,虽不能说全部,但绝大部分都和男人的配偶有外遇时相同。首先,她必须和另一个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的财产、时间、精力及其他资源。其次,配偶最后很可能会离她而去,并且不再对她提供任何援助。不论她和配偶分开后是谁负起养育孩子的责任,他们都得面对单亲或继父母带来的危险性,这一点,我们已经在场景9里面说明过了。第三,由于配偶很可能被传染上性病,所以女性被间接染上性病的可能性也会增加。不过,只有一种风险对女性是不会发生影响的。那就是她们不像男人那样,会受到蒙骗而去抚养配偶情人的孩子。所以从整体来看,女性配偶的外遇对女性来说,似乎比对男性的威胁要少一点。

这个结论也适用于其他一夫一妻制的鸟类、猴子与人猿。由此可知,不论任何动物的雌雄两性都会设法防止配偶对自己不忠,而雄性通常比雌性更具有占有欲。同时,雄性显然也比雌性更具攻击性、更缺乏包容心。雌性可能会设法赶走第三者的雌性,也可能试企图介入自己的配偶与其他雌性之间。如果雄性不肯把时间分给配偶,或是完全不给予配偶帮助,雌性就可能弃子而去。总而言之,雌性对配偶的外遇不像雄性那么强调肉体上的束缚,因此即使配偶有不忠的行为,雌性也不会舍弃配偶离去。在人类身上也能看到同样的现象。

女性有时会因为配偶有了外遇而伤害或杀害对方。她们有时也会杀害配偶的外遇对象,或自己主动离去,甚至把配偶赶走,或把孩子留给配偶去照顾。不过和男性比起来,女性采取这类行动的可能性要小得多,而且她们也比男性更能宽容看待配偶的一时之错。

有一点值得我们讨论的是,雄性永远都不会像雌性那样巧用心机地进行外遇,这可能是因为雄性的不忠行为即使被发现了也损失甚少。有这样一段描述,我非常喜爱一段关于一种棕色小鸟——林岩鹨——的记录。有一对小鸟,就像任何一对典型的一夫一妻制鸟类那样,它们一边不时地在地上啄食,一边并肩跳过草地。等到它们跳到树丛前面的时候,雄鸟转向一边,雌鸟则向另一个方向跳去。等到配偶看不见它的时候,雌鸟立刻往附近一片浓密的热带丛林里飞去。它在那里和一只正在欢唱的雄鸟匆匆交尾之后,又马上飞回原来的位置。过了几秒钟,雄鸟和雌鸟又跳回彼此的视线之内,然后一起穿过了树丛。而雌鸟自始至终都在不停地啄食,装着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另外还有一卷和这段描述很相似的录像带,曾在全世界各地放映过,这是一段关于雌猴行为的影片,一只雌猴正在地上觅食,它的配偶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监视着一切。这时,有一只雄猴靠近雌猴身边。这只雄猴一边假装检查着自己身上的毛发,一边设法掩饰着自己勃起的阴茎,而不让雌猴的配偶看见。每当配偶稍不留意,坐在雌猴身边雄猴就用手去拍打它的肩膀。最后,雌猴突然站了起来,向雄猴身边靠近,雄猴则在转眼之间就迅速地和它完成了交尾。这个动作简直太快了,等配偶雄猴转过脸来的时候,它们已经恢复到原来的姿势,而且都装出一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的样子。

也许飞进热带丛林的林岩鹨雌鸟没有躲在林中的雄鸟那么狡猾。也许被配偶监视下假装无辜的雌猴,没有那只雄猴那么老练,因为它不但懂得遮住勃起的阴茎,还在短短的一瞬间完成了交尾。相同地,一名女性会趁着配偶进店购物的空隙和擦窗工人发生关系,但她可能还比不上另一名男性老谋深算,因为这名男性懂得在宴会上和秘书躲进衣橱里成就好事。不过,从整体来看,不论是哪一种动物,雌性在运用智能和发挥想像方面都比雄性要略胜一筹。就以人类来看,有无数的例证足以说明,男性的外遇都比女性更容易识破。

场景11里的女人必须检查配偶的性器才能从外观上证实他的不忠。如果女人的配偶稍微留心一点,在回家之前把身体洗净,他也许就能逃过一劫。如果他能编个更好的理由,也可能会蒙骗过去。但他既没留意,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所以他只好自食恶果。从女人发现配偶对自己不忠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心里打定主意,一旦时机成熟,她就会离他而去,而不会坐等配偶抛弃自己。如果这个男人的外遇没被识破,他可能会有更多的后代,至少,他还有机会跟配偶生出第三个孩子。但事实却非如此,男人和他的外遇对象、再婚对象都没再生出后代。他原本差点当上另一个男人的孩子的父亲,但最后还是没有当成。他也差点把外遇对象变成配偶,但到了最后关头还是作罢。接下来,男人得了淋病(造成人类不孕症的原因中,至少有半数与性病有关),从此他再也没有繁殖后代的机会。即使他还有生殖能力,他的年龄和每况愈下的处境,也让他很难再吸引具有生殖能力的女人。于是男人改变了他的主要繁衍策略,他决定选择比他年长的,甚至选择那些已经过了生育年龄的女人当他的配偶,因为这样的配偶才能帮他把孩子养育成人,同时也让孩子离开父母之前能认清自己的繁殖潜能。这样,他的孩子才会给他生出孙辈。如果男人的外遇没被配偶发现,他很可能会有更多的孙子,但无论如何,他至少也会有几个孙子的。

男人的配偶如果没发现他的外遇,她可能不会像现在有那么多孩子。当然她也有可能和配偶再生其他的孩子。但只要她和配偶在一起,就有可能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被配偶遗弃或失去生活上的援助。而且,她最后还可能会染上淋病,失去生殖能力。不过,还好她发现了配偶的外遇,这使她在以后5年之中仍能获得配偶提供的生活援助,同时还让她有机会找到另外的配偶,重组她的第二个家庭。女人和配偶之间的孩子会让她拥有和配偶相同数目的孙辈,除此之外,她在第二个家庭所生的孩子,还会给她带来另外一些孙子。

从繁衍子孙的观点来看,外遇对男女双方都有利益,这一点,我们在后面的章节里还会提到。无论如何,就像我们在这一章里看过的4个场景,即使外遇能被掩饰得不被配偶发现,但仍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最重要的是,我们可能为自己的不忠行为感到痛苦,而配偶的不忠却会让我们更感觉痛苦,特别是在配偶的不忠没被发现的情况下,痛苦的程度更深。

外遇带来的利益有时会超过付出的代价,有时也相反。我们在前面也提到过,对自己何时需要外遇、何时必须守节能做出正确判断的人,不论他们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做出判断,只有这些人才能在世代的繁衍子孙竞赛中获胜。而那些无法正确判断处境的人,或无法掩饰自己外遇的人,以及无法发现配偶有外遇的人,则是繁衍子孙竞赛中的失败者。

基于上述的利益冲突,大致来说,已建立长期配偶关系的男女之间所采取的繁衍策略是没什么分别的,这一点在其他物种的雌雄两性之间也是一样,这种策略就是:尽可能地防止配偶发生外遇,同时尽可能地秘密进行自己的外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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