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一帆风顺的人也终于遇上了顶头风。
杏儿在厨房里拌饺子馅。荀兴旺坐在厨房里的一把藤椅上,抽着叶子烟,同她说话。
饺子馅是茴香鸡蛋的。杏儿一边搅和着一边往里洒精盐,她说:“爹说过,他跟您都口重,别人觉着咸的东西,爹跟您吃着正可好。”
荀兴旺微微点头。他咬着烟斗,喷出的烟雾罩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不知为什么,杏儿受不了枣儿抽烟卷的气味,可荀大爷抽烟斗的这气味,她一点也不讨厌。
杏儿请求说:“大爷,您再讲点您跟俺爹的事,俺听不够呢!”
荀兴旺想了想,才慢慢地说:“你爹水性比我好。那时候还没你磊子哥,没你,我跟你爹刚进厂不久,逢到礼拜天,就骑车到远处玩去。那高碑店水闸跟前,水深四丈七,闸上有个人,不小心把手表掉底下了,我跟你爹潜下去,帮人家捞。我下去没多大工夫就眼睛发酸、耳朵发紧,只见着底下净是打上游冲下来的水泥构件,露着钢筋钩子,挺让人发怵……我没找着表就浮上来了。你爹可是过了好一阵才从水里钻出来。嘿,他那胸脯可不像我那么大起大落,光咧着嘴乐,手里举着人家那块表……你说他能耐不能耐?”
杏儿滗着馅里冒出的水儿,听得出神。她觉得能听荀大爷给她讲爹的这些事儿,是她这回进城最大的快乐。
荀兴旺在这种零碎的回忆中,心灵也感受到一种特殊的慰藉。他又想出一段,沉静地说:“我们哥俩进了厂,开头都当木工。你爹可比我手笨。我头一天就打出了个四脚八叉的长板凳,扛着去办公室给厂长看;他忙活了一天,还对不上榫儿,急得满头冒出豌豆大的汗珠子……可他有股子犟劲儿,晚上他不睡觉,偷偷地又跑去干,第二天他那板凳也对出来了……”
杏儿听得咯咯地笑,一双眼睛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荀兴旺又说:“我们哥儿俩都喜欢鲜亮好看的摆设。记得我们哥儿俩都娶了媳妇以后,从工棚里的临时住房往排房的宿舍里搬,两人一人一条扁担,一头是被窝卷衣服什么的,一头是个玻璃大盆景——是打东便门外头的白桥小市上买的,半米见方,里头是玻璃烧的菊花,买下的时候才花了两块来钱——你娘跟你磊子哥他妈,跟在我们哥儿俩的挑子后头走。那时候你娘怀里抱着个包袱,你大妈手里抱着个娃娃——还不是你磊子哥,是你莲大姐……”
杏儿不禁问道:“那盆景咋都不见了呢?”
荀兴旺感慨地说:“咳,还不是你们小孩子们淘气,给打坏了……你们倒都忘了,我还记得真着哩!……”
杏儿和荀大爷在厨房里这么聊着,荀磊和冯婉姝却在荀磊屋里谈论着完完全全不同的话语。
冯婉姝手里拿着本翻开的杂志,她刚看完那上面慕樱的文章,不由得问荀磊:“她就住你们里院?你见过她?”
荀磊说:“照过面,点过头,可没说过话。她看上去文文静静的,没想到却有这么激进的观点。她的观点你接受吗?”
冯婉姝思考着说:“她这文章写得挺漂亮,富于雄辩。可她这‘屋子里’、‘田野上’、‘山顶上’的比喻,其实是站不住的。爱情,这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的关系问题,而不是一个人和景物之间的关系问题。对于风景,对于物品,我们可以这样做——比如看腻了小桥流水,我便去欣赏高山大河;用腻了这只茶杯,我可以干脆把它砸碎了事……总之,有了更好的,自然可以立即舍弃旧的取用新的;可是,怎么能这样来对待另一个人呢?爱人,或者说爱过的人,不是一件穿旧了的衬衫,可以像脱衣服那样一脱一扔了事。人家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条活鲜鲜的命,有着一个具有同样价值的灵魂;既然爱过,相互享受过,那么,即便现在不爱了,不想维系原有的关系了,也必须承担道义上的责任,尽应尽的义务……”
“按你这么说,夫妻任何一方单方面提出离婚,都是不道德的了?即便一方爱情已经消失,也应当继续尽夫妻间的义务?……”荀磊争辩说。
“我当然不是那么个意思。”冯婉姝打着手势,寻找着最恰当的表述方式,“一件衬衫,甚至不脏不破你也可以弃之不顾,可是一个活人,尤其又是爱过的人,缔结过法律关系的人,即使你觉得他脏了破了,你也必须慎重……啊,这样说不合适,不是对方脏了破了,而是双方的关系上有了裂痕,痛苦的裂痕……那么,我认为,适当地克制自己的反方向感情,更多地为对方着想,做出恢复原有情感的努力……便都是应当遵循的道德标准,或者说,都应当是自己对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最起码的人格要求……”
“可是倘若克制不住、恢复不了呢?那么到头来不是还得离异?而拖拖拉拉的离异,会给双方——尤其是被动的一方,造成更大的痛苦啊!”荀磊显然是同意冯婉姝的见解的,不过,他觉得要使这见解成立并胜过慕樱的观点,还必须从多方面对其进行锤炼……
荀大嫂这时候从薛家回到了自己家中。自从听到那边吵闹起来,跑去劝解,她已经几去几回,这次她送去了鹌鹑蛋,回来对荀师傅说:“薛师傅老两口真可怜!新娘子闹别扭离了席,再也不回新房,闹不好没准还赌气回娘家——这可怎么了啊!没有比他们老两口更重脸面的了,要是闹大发了呀,薛师傅倒好说,薛大娘指不定会怎么着呢!我看她这就快晕死过去了……”
荀师傅从嘴里取出烟斗,认真地说:“那新娘子究竟是闹个什么?要是一心想着那块小坤表,以为是老薛他们诓了她,那——干脆咱们先拿出钱来,让磊子这就给他们再买块来,让她先戴上,不就结啦?”
荀大嫂一愣。可她立刻也就从老伴脸上,看出了他的心思。他准在想:如今的这号新媳妇,真够呛!你究竟嫁的是人,还是嫁的表?……可他也准在想:老薛老两口不容易!当年老薛在隆福寺里当喇嘛,逢上阔人家有丧事去念经,一大早去,上午三遍,下午两遍,天黑才散,他管吹那两米来长的“刚咚”,你当是轻松的事儿?也分不着多少的钱,还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拆了东墙补西墙,挨过一天算一天!……好不容易熬到解放,又撑过了那乱哄哄的“文化大革命”,正经八百地给跃子办喜事儿,偏遇上了这么糟心的事儿!咱们能眼见着撩开不管么?……
荀大嫂便说:“你这主意不错。可咱们今儿个手头有那么多活动钱么?头几天不才把你这仨月挣的存了死期?”
荀师傅说:“把活期折子里的全提出来,不够,干脆就破了那死期……”
荀大嫂说:“银行也得干哪!人家准得说你们这不是瞎折腾吗?刚存上死期,没三天又后悔!……说不定还得让单位开证明,才让破……”
杏儿这时便说:“大爷!大妈!不就是一块坤表吗?多少钱?五百够不够?俺先搁上,有了再还俺就是!”
荀大嫂说:“哟!哪有让你掏钱的理儿!你大爷这本是管闲事!我们管下来不成问题,就是今儿个银行快关门了,折腾证明什么的来不及……”
荀大爷却说:“就先用上杏儿的,明儿个我给杏儿补上。你去悄悄把老薛请来,我让他给磊子形容一下,那表究竟什么模样儿,好让磊子依着葫芦画个瓢——我的意思,是先让老薛一人知底,先甭让薛大嫂知道,跟他们家别的人就说,那表让咱们给找着了。”
荀大嫂一拍巴掌:“对,就说是我打门洞里拣着的——显见是那顺手牵羊的临出门害了怕,给扔在那旮旯里了!”
荀大嫂便去请薛师傅,杏儿去取出了300块钱,荀师傅叫出了荀磊和冯婉姝。
偏这时候,那错找到韩一潭家的人,被葛萍指点到了荀家,敲着他家的门。
荀磊去开了门。门外是一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太多的年轻人。瘦高个儿,瘦长脸儿,皮肤黑黑的。
来人一见荀磊便说:“你就是荀磊吧?找着你真不容易!你在家,这太好了!”
荀磊把他让进自己屋,请他坐定,问:“您是——”
来人忙对他自我介绍:“我姓赵,我是出版社的编辑。你不是给我们寄了一部译稿吗?”
“对。”荀磊自信地望着他,心想,总算有结果了——大概是来通知我已被录用;或者已由他们送专家审阅过,有些地方还要请我再加修订……
冯婉姝闻声进了屋。她也确信这编辑是来报喜的。荀磊翻译那本书的全过程她都清楚,并且是他们两人一块儿到邮局寄出的——他们确信:不走后门,不拉关系,不靠取巧,不凭侥幸,而全以荀磊敏锐而适时的选题、通达而流畅的译笔、必要而准确的注释,便能使这部译稿被出版社欣然采用。
但那编辑带来的却是噩耗——他从提包里取出了那本墨绿色布面精装的原著,和荀磊那一大摞抄录得整整齐齐的译稿,以同情的口吻宣布说:“我们编辑部主任,让我写封信,通过邮局退给你;可是我觉得还是应当自己亲自来一趟……”
荀磊两颊的血色顿时消失了。他自从考上这个部门,各方面都一帆风顺,他自己没有清醒地认识到,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几年他颇有点“娇生惯养”,包括院里邻居们对他的赞誉和钦慕,实际上是促使他的自信心和自尊心如同玻璃般晶莹坚硬——然而同时也蕴含着可怕的脆弱。
他不禁颤声地问道:“难道是这个选题不合适吗?”
冯婉姝抢上去说:“说实在的,这个选题再好不过。目前国外这种‘非小说’的纪实性作品,不仅进入了‘畅销书’行列,专家们往往也予以很高评价。这本书对国内几个方面的人员都有很高的参考价值,我要是你们出版社,我一定抓住不放……”
那位赵编辑一望而知,这位姑娘是荀磊的对象,她跟荀磊是“两位一体”,便对她说:“你们事先不同出版社打招呼,也不了解一下各有关出版社的选题计划,自己认准了就开译,译完了就寄出去——这气魄和勇气我很佩服——可这其实是很冒险的。因为像这类翻译书,我们一般是早在去年前年就订好了今年的约稿、编发、出版计划,外稿是很难挤进来的……不过即便这样,你们的选题也还是命中了靶心——这本书属于无论如何应当及时翻译介绍过来的,哪怕是挤掉原来计划里的选题,也该把它安排进去……”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用呢?”荀磊觉得胸膛里像梗着一根筷子。他很久没有这么烦躁过了。
“难道是嫌译笔不行?你们可以找专家鉴定嘛!”冯婉姝激动地说,“你们找不到,我可以帮你们找!”
赵编辑说明了真相:“我们主任并没看译稿,他不敢说这部稿子译得不好;那他凭什么行使了否决权呢?说穿了吧,他是看了我提供的关于译者的材料——他说:‘22岁?不行,太年轻了嘛!’——他仅仅是凭着一种思维习惯,就枪毙了这部稿子。就这么简单。他不相信22岁的人能翻译好这本书。或者说,即使你翻译得不错,他也觉得还轮不到由你来翻译这本书。这样的书他不能让你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伙子来署上译者名字。就是这么回事儿。这原是编辑部内部的事儿,似乎不该跟你们说。可咱们是一代人。我觉得不能不明不白地把稿子退给你,我想我还是该来一趟,在退稿的同时把我个人的态度亮清楚——我认为我们主任的那种根深蒂固的论资排辈的思想,是不对的,是扼杀翻译人才的,也是对‘四化’不利的……可我眼下无能为力。我跟他争也没用,因为我在他眼里也是轻若鸿毛的——我也还不到30岁,而且,并非持有正式文凭的大学毕业生,我不过是个‘工农兵学员’而已。”
赵编辑一番坦率的表白,使荀磊心里淤积着越来越多的愤慨。年轻竟成了他成功的障碍!这怪诞的打击让他如何承受?他一时哑口无言。
冯婉姝不平则鸣,她高声说:“你们主任叫什么名字?我去找他当面辩论!再不然,我就到出版局去告他!哪有这么压制年轻人的!再说,难道仅仅因为译者年轻,这个选题也就弃之不顾吗?”
赵编辑苦笑着说:“选题他倒不想放弃。对了,他还让我在写退稿信时跟你撒谎呢——说我们早已将此书列人选题,已经联系好译者,所以不得已将你的译稿‘璧还’。其实他是在命令我给你退稿的同时,才布置我去找×××约稿,请他来翻译这本书的。这位×××先生你们当然知道,资历辈分都是过硬的——”
“可他未必能翻译好这本书!”冯婉姝截断他的话说,“我太了解他了。我父亲在大学里当党委副书记的时候,他是系里的副主任——学问不用说是有的,人也很好,可他自从三十多年前从国外回来,几乎再没有出去过。他所熟悉的,是古典的英语,或者说是50年代以前的英语,对于这本书里所反映的生活、情绪,以及这本书所使用的当代英语,他肯定不如荀磊熟悉!”
“他自己也这样说。”赵编辑证实,“主任不让我告诉他,已经有人拿出了译稿。所以我只拿了原书去。他说他看过这本书了,他不喜欢,而且他最近身体不好,如果动手来译,起码要译上一年,我们再印上一年,等书出来,已经是1985年了,而这本书的参考价值,到那时恐怕起码得打七折……你们看,主任迷信他,他却并不领情!”
荀磊和冯婉姝不禁冷笑着摇头、叹气。
赵编辑便给他们打气:“不过,好在现在出版社很多,‘东方不亮西方亮’,你们不妨再拿到别的地方试试,像我们主任那样的人物固然到处都有,可毕竟也有开明的领导,敢于起用、支持新人。碰巧了,也许他就从此把你荀磊推上译坛,使你成为新时期的傅雷!”
荀磊正想把胸中淤积的情绪倾吐一下,忽然听见父亲从厨房中高声呼唤自己:“磊子!”
他便只好朝赵编辑道声“对不起”,赶紧去厨房。
厨房里不仅坐着父亲和杏儿,还有薛师傅。
父亲的脸色不知为什么很难看,荀磊还没进入情况,便听父亲闷声闷气地质问自己:“怎么叫唤你几次,你都不出来?”
杏儿一旁为他解释:“磊子哥不是来了客(读qie)吗?您叫的时候,他们正聊着,没听清楚也不为怪……”
父亲嘴里咬着烟斗,并不谅解他,“噗噗噗”地喷了几口烟,依旧闷声闷气地对荀磊说:“你架子就那么大?见了你薛大爷,叫唤一声都不会?”
薛师傅忙说:“磊子一进来就冲我点头……”说时荀磊已经叫了一声“薛大爷!”他便笑着说:“这不,院里的孩子们就数磊子懂礼,您可别冤屈了他!”
偏这时候冯婉姝探进个头来招呼着:“荀磊!你来!”
荀师傅威严地咳嗽一声,命令荀磊说:“你给我站住!”
冯婉姝吃了一惊,她一吐舌头,头缩回去了。
薛师傅便亲热地招呼荀磊说:“磊子过来,坐我身边!你大爷有话给你说——是这么回事儿,你爹你妈真是如来的心肠,见我们家为着一块外国坤表闹炸了窝儿,给我们想了个救急的法子,还得让你劳动一趟……”
薛师傅向荀磊形容那丢失的瑞士雷达镀金小坤表的款式时,冯婉姝把赵编辑送出了院门。当她回到荀家,进入厨房时,她发现荀师傅脸色仍旧阴沉,便过去解释说:“大爷,刚才来的是出版社的编辑,关系着荀磊的事业,所以我们多说了一会儿……”
荀师傅冷冷地说:“事业!你们那事业就那么了不得?……我当过兵,我当兵的时候,就从来没想过要当总司令。能那么想吗?……”
荀磊赶紧给冯婉姝递眼色,冯婉姝便不再说什么。
薛师傅道谢着辞去了,他还要赶回婚宴,去把替他临时张罗的荀大嫂换下来。荀磊说了声:“爸,我去买啦!”也便出屋。冯婉姝赶紧过去跟杏儿说:“咱俩这就开始包吧!”杏儿心里忽然非常可怜冯婉姝,便亲热地说:“来,俺擀皮儿,你包。俺俩合包的准好吃——不让有一个下锅散馅的!”
荀师傅噙着烟斗,走出了厨房,到自己屋里,坐到沙发上,靠着,想心事。他想起前些日子,磊子和小冯在他跟老伴面前,唧唧喳喳地议论着什么“事业”。小冯说起外国从前有个大人物——对了,说的是法国的名叫拿破仑的那么个皇帝——说过那么一句话:“一个不想当元帅的士兵,就不是个好士兵!”磊子跟小冯对那话简直崇拜得不行。老伴觉着新奇,跟他们打听,磊子跟小冯就你一句我一句地掰开了揉碎了解释给她听。老伴听了光是乐:“哟,要是当兵的都成了总司令,那谁还能指挥谁呢?”荀师傅听了心里却老大的别扭。他当年为什么去当兵?不当兵,不投共产党,他就得饿死!他当年为什么去打仗?不打败那国民党反动派,穷人就翻不了身!他从来没想过他要有什么个人的事业!他想过当总司令吗?他连争取当连长的想法也没有过。当他进入工厂以后,时常有师弟问他:“你怎么打完仗就回家了呢?你要留在部队,现在说小了不也得闹个正团级?”那倒不假,当年一块儿参军,后来留在部队的,如今都有当上正师级的主儿呢;不过他荀兴旺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他在战场上是个普通的士兵,在工厂里是个普通的工人,如今他在后门桥那块儿是个普通的修鞋匠;他的血和汗流得正当,他为国家和群众出了力,他自己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他从来没为亏心事睡不着过觉,他自己看重自己,也得到了周围人们看重。像他这样生活,有什么不好呢?……可磊子和小冯他们,分明是不满足了。他们一天到晚踅摸着什么“事业”,总想拔尖儿,出人头地……当然他们倒也不是光为个人打算,听他们议论的那些个“事业”,倒也都是国家需要的;他们也不是想使奸耍滑,去坑蒙拐骗,他们好学习,好钻研,肯下苦工夫,敢干大事情……难说谁是谁非;但他们跟自己,分明已经是两套心思!唉,看起来,倒是杏儿那样的孩子,心思更跟自己贴近……
荀兴旺的估计并不准确。在厨房里,两个姑娘一边包着饺子,一边聊天,当冯婉姝把荀磊惨遭不公正的退稿一事告诉给杏儿以后,杏儿竟比冯婉姝还要激动,她诚心诚意地说:“印那么一本书,得要多少钱?他们不给印,把稿子给我,俺跟枣儿给磊子哥印!……”
这一段读读也无妨
办喜事最操心的是谁
帮厨人为什么不要茶壶
请京剧女演员去迎亲
局长家没有自用厕所
女大学生单相思的可爱小伙
令人厌烦的热心人
婆媳矛盾是永恒的吗
喇嘛可以结婚
京剧女演员退出迎亲行列
修鞋师傅希望什么样的儿媳妇
新郎并不一定感到幸福
带厚礼的农村姑娘
不寻常的食客
售货员为什么故意冷落顾客
北京人这样结婚
技术情报站站长
局长接待不速之客
农村姑娘和城里姑娘为什么谈不拢
四合院
一位女士的罗曼史
需要立即干点别的
编辑遇上文学青年
小流氓朝钟鼓楼下走来
婚宴上的惊险场面
告发行政处处长
老人俱乐部
江青是书中的一个角色
院内的水管风波
老编辑与文坛新人
终于遇上了顶头风
钟鼓楼将永存(1)
钟鼓楼将永存(2)
钟鼓楼将永存(2)
钟鼓楼将永存(1)
终于遇上了顶头风
老编辑与文坛新人
院内的水管风波
江青是书中的一个角色
老人俱乐部
告发行政处处长
婚宴上的惊险场面
小流氓朝钟鼓楼下走来
编辑遇上文学青年
需要立即干点别的
一位女士的罗曼史
四合院
农村姑娘和城里姑娘为什么谈不拢
局长接待不速之客
技术情报站站长
北京人这样结婚
售货员为什么故意冷落顾客
不寻常的食客
带厚礼的农村姑娘
新郎并不一定感到幸福
修鞋师傅希望什么样的儿媳妇
京剧女演员退出迎亲行列
喇嘛可以结婚
婆媳矛盾是永恒的吗
令人厌烦的热心人
女大学生单相思的可爱小伙
局长家没有自用厕所
请京剧女演员去迎亲
帮厨人为什么不要茶壶
办喜事最操心的是谁
这一段读读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