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黄河之夜

天不转地转,山不转路转。

一一民 谚


宋敏和李麦追赶着那个伪军,离开关爷庙后,那个家伙一直向着寻母口街上跑着。宋敏在后边喊着:“站住!不站住我可要开枪了!”那个伪军却像没听到一样,撂着两条光腿只管跑。

跑到南大街,正巧有一群难民往葫芦湾集合,李麦喊着:“截住!截住!汉奸队!”难民也都喊着:“截住他!截住他!”那家伙看势头不对,掉转头又往东跑。

他跑到一个厕所里,悄悄蹲了下来。宋敏巡视着说:“跑到哪里了?”李麦说:“八成就在这个茅厕里!娘那脚,我进去!”说罢搬了一个树根圪垯“通!”地一声撂了进去,那个伪军只当是人跳进来

了,忽地一下从里边窜了出来。他这时不敢向街里跑了,却顺着河堤向村外跑起来。宋敏和李麦紧追不舍。他跑到一个麦场上,绕着麦秸垛转了两圈,宋敏把枪栓拉得哗哗响说:“我开枪了!”李麦又从这边一截,一把揪住了他的大衣袖子,那家伙慌得把大衣一松,光着身子跑进麦秸垛边一个炕烟叶的炕房里。

这种烟叶坑房从外边看去像个小炮楼,里边除几个土坑以外,什么也没有。那个伪军跑进炕房后,“忽通”一下忙把两扇门上住,李麦上前推了推,宋敏却摆摆手,她迅速地把门从外边插上了闩。

把门插上闩后。宋敏附在李麦耳朵上说:“大婶,咱们主要是不让他跑到马牧集给鬼子送信,只要他跑不了就行。咱们就把他关到这里边。”李麦说着:“要是这样,咱们把门插闩弄结实点!”她说罢到场角一个石磙的磙框上解下来一截铁丝,又把门插扭住。就在扭铁丝的时候,那个伪军却在里边喊着:“我投降!

我投降!”宋敏说:“你投降也不行!就在里边呆着吧。”

这个烟叶炕房,四面都是土墙,上边却有几个窗洞。李麦问宋敏说:“这里还离不开人吧!上边有窗户,万一他爬上去跑出来咋办?”宋敏说:“咱们先在这儿看住。等会儿再说。”

她们一直等到后半夜,听到寻母口街上的难民都走完了,还不见有人来。一直等天快亮,忽然听到马牧集那边枪声近了。

宋敏说:“大婶,走,咱们到街上看看。”李麦指了指炕房大门。宋敏说:“不管他,现在难民大约都过去河了。”她们走到寻母口东门外,正碰上秦云飞和天亮一群人,秦云飞高兴地说:“可找到你们了!刚才天亮都哭了。”李麦和宋敏把追赶伪军的情况说了说。秦云飞说:“不管他,咱们赶快走,看来马牧集的敌人窜出来了。”正说着,徐中玉带着五六个人跑过来。他说:“赶快撤!县里日本鬼子开着两条汽船来了。马牧集的汉奸队和日本鬼子那个小队也赶来了。”

秦云飞说:“集合人!马上下苇川。”

李麦问秦云飞:“秦队长,我……我们……”

秦云飞忙说:“你们现在也不能去葫芦湾了,鬼子的汽船会开到那里。他那两个女孩子她们肯定会跑走。走吧,先跟我们一块下苇川!”

说罢,领着同志们,由河堤边跑到柳林,然后钻到一望无际的苇棵林里。


在离寻母口北边有四十多里地的一个大水荡子里,停泊着几条大船,这里有个村庄叫田旺营,已经被大水冲毁,只剩下十几间破房,周围全是密密实实的苇林,新四军的豫东抗日支队,就住在这个大水荡子里。

黄昏时候,一轮皎洁的明月从湖面上升起,水面闪着像鱼鳞似的银光,夜显得更静了。微风从芦苇中漏出来,引起一阵犹如私语的萧瑟。

田旺营的一段老寨墙泡在水里,几条木船就停泊在寨墙根前。这是葫芦湾截粮三天后的一个晚上,秦云飞、徐中玉、宋敏和李麦,他们在一条船的甲板上坐着,谈着织网捕鱼的事。

秦云飞说:“人家常说:‘手里没网看鱼跳’,咱们现在可真遇到这个事了。尺把长的黄河鲤鱼,干看着捉不住。真得赶快弄几面网。”

李麦说:“这个容易,只要买来线,要不了几天就织成了。真弄不来线,弄点棉花也行。我看这村里还有几辆破纺花车,锭子都现成的。大家动手纺,一天就纺一二斤。”徐中玉笑着说:“大婶啊,我说你不要急,在我们这儿多住些天,咱们这游击队也像一家人,还真离不了你这个当家的老婆婆。”李麦说:“我不急。

在你们这儿多热闹,比干什么都好。”

宋敏说:“今天中午大婶一个人擀丫四大剂面。衣服都叫汗湿透了。要不咱们能吃上面条?”李麦说:“我一点也不累。年轻时候,我在海骡子家做过一段饭。麦天时候,我一个人供三十个短工吃饭,还吃的捞面条。那时候家伙得劲,案板比咱们这个大得多。”

秦云飞问:“大婶,这个海骡子到底跟你家是什么仇?昨天听从寻母口回来的同志们说:海骡子在寻母口扬言说,抢船是你把我们新四军叫去的.又说什么要下油锅!要活剥皮!”

李麦冷笑了一声说:“叫他把油锅支起来等着吧!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反正我跟海骡子这个孽,是越结越深了。他现在当了汉奸,靠住日本人,还不是想把我们一家斩尽杀绝。他欠我两条人命了!……”李麦说着气得浑身颤抖起来。

秦云飞说:“大婶,你慢慢说。”

李麦停了一会儿说:“我提起来这些事,手脚就发凉,浑身上下肉都直颤。我爹是个瞎子,在他家当牲口使唤,给他家推了六七年磨,活活累死在他家磨道里。……这老一辈人的事就不说了。我们天亮他爹也是死在他手里的。天亮他爹是个最本分老实的人了,我到他家时,家里只有一辆小车,一口二号锅,一个破风箱。我们为了不想在海骡子眼皮底下过日月,在外边整整漂流了四年。后来从俺天亮他爹口里得知,俺家原有四亩七分老业地,在海骡子家手里典着。我想着既然有这四亩多地,赎回来种着,不比在外边漂流强。那时天亮他爹在黄河上帮梁大哥撑船,手里也攒了几个钱,就回到了赤杨岗。才回来头一年,央人和他说,他推脱说记不清了,将来看看地契再说。到了第二年麦罢,麦子他也收过了,我们就又央人问他,他把地契拿出来了。

他说原来就是死契,不是活契。地原初是卖给他家的,不是典给他家的。我们天亮他爹是个噙着冰凌不倒水的人.当场就气晕在大街上。后来徐大叔。就是前天你们在河沿看到那个拄棍老头,他对我说:‘海骡子造了假地契了!你们要找原来的中人海柿树,只要他不改口,这地还能赎回来。’我就去问海柿树,海柿树说得还好。他说:‘啥时候卖给他家了,明明是典给他家,写得清清楚楚.他是想讹人哩。’我说:‘柿树叔,只要你有这句,我要去开封府告他!县里他买通了,府里他买不通!’海柿树说:‘你告我做证人!’就这样,我一个人抱着俺嫦娥去开封告状了,那时候俺闺女才六个月。十冬腊月天,下着大雪,我在开封请人写呈子、跑法院,见天也不知道饿,慌得把小嫦娥棉鞋也丢了,把孩子脚也冻烂了。唉!……”李麦说到这里,痛苦地摇了摇头。

徐中玉说:“打官司也不行吧?”

李麦说:“我那个时候傻啊!我咋会知道挂那么大牌子的法院,也是老财们养的狗!整整跑了一个多月,算是过堂了。谁知道人家海骡子根本没到场。派了个伙计来。海柿树呢,也不知道是用了人家的钱,还是不敢得罪海骡子,当堂变卦,他说当时就是卖契,不是典契!我一下气得眼前一片漆黑。我说:‘海柿树!你也算是赤杨岗三老四少一个有头脸人哩,你枉披了张人皮!你当中人,我们家的四盘菜是叫狗吃了!’可是骂有什么用,地还是判给人家了。从那时我才知道衙门官,都是他们地主的。

开封府的包青天是唱戏唱的,根本没那回事。”她说罢凄然地笑了笑。

秦云飞说:“前几年我在开封上学,一到麦罢,农民们背着钱褡都来打官司。相国寺右边几个旅馆,住的全是打官司的人,其实都是给法院里送钱去了。有的还到相国寺算算卦,看官司能打赢不能?算卦的再一说,打得才有劲哩!有的把地都卖干了,还是跳不出地主老财们的手心!”

李麦说:“我从那一次以后,就再也不打官司了。可是我也不服!这口气出不了,能把人憋死。我就又想了个办法。”她说着羞涩地笑了笑说;“那时候啊,我还迷信,什么神都信,信的还诚。我想着开封法院告不赢他,我到老天爷那里去告他。那时候我们下徐州推盐,赚几个钱舍不得吃,舍不得花。天亮长到十来岁,连块梨膏糖也没给他买过。可是买香、买黄表却成刀成封的买。我每天烧两刀黄表,祷念着说:‘老天爷,你替俺申申冤吧!叫海骡子这龟孙不得好死!叫他家倒霉破财!’可是黄表我也不知道烧了多少刀,海骡子家该发财照样发财,该买地照样买地。那个黄烧饼脸越吃越胖,那一嘴黄狗牙又换成了一嘴金牙。

以后黄表我不烧了!神我也不敬了,我才知道老天爷这个老龟孙也是个眼皮朝上翻的东西!”她说罢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宋敏说:“你就是从那以后不敬神了?”李麦说:“是啊!你在我家看到,灶王爷我也没请,土地爷泥胎我摔了!老天爷的牌位我盖面瓦罐了。从那以后,我心里还不解气,我就又换了个办法跟他斗!”

秦云飞有兴趣地问:“什么办法?”

“我骂他!”李麦接着说:“地主老财们这些杂种爱讲排场,逢他家过红白大事时候,什么县长、区长,都来吊孝贺喜,还有什么大姑爷,二姑爷,媳妇娘家,儿子舅家,七大姑八大姨,一来就是几大轿车,我就趁着这时候在街上骂他!”

徐中玉说:“你怎么骂他的?他能跟你拉倒?”

李麦说:“我又不提他的名!他叫骡子我骂驴,或者我骂吃草料的东西!他家娶媳妇过红事,我哭俺爹死的苦。他家过白事,殡埋他爹,一群孝子哭爹,我哭我殇的那个孩子。这乡间农村的骂法多得很,你们没有见过,反正把他气得直咬牙,可他拿我也没办法。”

她说罢,秦云飞、徐中玉和宋敏都笑起来。宋敏说:“大婶,你啥时候再骂他,我们还真想看看,准比看戏还好看。”

李麦凄然地笑了笑说:“这也是被逼的没有法子了。海骡子这个人是个黑蝎子,我是跟他打过多年交道了。他们治不了我,就在俺天亮他爹身上打主意。民国二十五年.天亮他爹从中牟黄河渡口摸黑回家,在路上拾了一条口袋。他进来大门就对我说:‘刚才在路上拾了条口袋,准是拉粮车掉的,你看还是新的。’他又看了看,口袋上还写着太康县‘庆余堂’几个字。口袋拾不得,我有经验。俺爹从前就说,有字的口袋咱不拾,最容易遭官司口舌。俺舅就是因为在路上拾了一个空邮包,叫人家讹走了一条牛。我立即说:‘这口袋拾不得,还送到大路上吧!’我们天亮他爹说:‘好。’正准备送出去,门‘哗’地一声被踹开了。海骡子带着局丁闯了进来。他们说太康县的大户‘庆余堂’被盗,天亮他爹是通土匪的!不由分说就五花大绑将我的人绑走,到县里只预审了一次,就诬良为盗,把他砸上大镣,关进文庙南边的监狱里!我明知道这是大圈套,可是有啥法子哩,到哪里去说理呢?不管倾家荡产,还是救人要紧,等我钻窟窿打洞,变卖东西,连揭带借,把他爹从监狱里扒出来时,人,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李麦说着扑簌簌的热泪像线条似地滚落下来,她接着说:

“在监狱门口,我去接他。我花了一块钱的开镣钱,那个看监的还不错,说你去搀他一下.我进了监狱门,看见他我就不敢认了。身子瘦的像麻杆似的,脸变成像刀条一样,三十多岁的人满脸胡子,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他扶着墙喘着气,监狱门口有个台阶,只半尺高,他却上不去!……”

李麦擦着眼泪忽然大声地说:“我把他背起来背出监狱!等到抬到家里,人一散劲,起不来床了。没有半个月,老头就屈死了,撇下我们娘仨走了。临咽气时,他脸朝里,不看我,嘴里说着:‘天亮他娘!这是咱的命,我服了!……’我说:‘不!……我不服!……’”

李麦说着像疯了似地站起来。她对着那湛蓝的夜空,对着那一弯镰刀似的月牙,对着那滔滔的黄河水,像是在询问,在呼号,在愤怒地控诉。……

一阵飒飒的夜风吹过,千万片苇叶,发出淅淅瑟瑟的声音。

月亮渐渐地浸沉在河面上了,她想用河水洗去她满脸的泪痕。


一阵欵乃的橹声,一条小船从芦苇里摇过来。

秦云飞喊着:“口令?”船上答着:“水红花!”李麦忙说:“是天亮回来了。”

天亮是昨天到寻母口葫芦湾一带去找梁晴等的下落。他把小船摇过来上了大船,秦云飞着急地询问着:“找到了没有?”

天亮说:“没有。”李麦问:“你到了葫芦湾了?”天亮说:“到了。我夜儿个天快明时就到了。日本人到那里只乱放了一阵枪,也没打死人。听说是难民们全都向西跑了。日本人走了以后,国民党一个什么兵站去把剩的粮食全弄走了。反正那里难民们是一个也没有了。”

李麦说:“你没有到附近村里问问,一个老头两个闺女,穿的什么衣掌,看人家看见没有?”

天亮说:“问了。都没注意。那天早上,附近村里老百姓也去弄粮食,都分不清了。”

李麦叹了一口气,大家都不吭声了。

秦云飞心里有点惭愧,他觉得自己没有考虑周到,没有及时把李麦送过河,结果让人家一家人失散了。他说:“李麦大婶,这都怨我们考虑不周,工作做得不细致,让你们一家失散了。现在弄得母东女西,父南子北,我自己感到很惭愧。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截粮抢船,你和天亮都出了大力。我们这个抗日支队,一定帮助你们一家团圓。不管到哪里找,我们拿盘缠。我们同志去许昌、洛阳帮你们找,非找到这两个女孩子和那位老先生不可。”

李麦听秦云飞这么说,心中非常感激。她说:“秦队长,你说的哪里话!我可是把咱们新四军当成一家人了。截来的粮食,都运到你们的家了吗?抢来的船,你们自己用了吗?还不都是为老百姓。你们把命都拼上了,还不是为了救这一千多口子难民。秦队长,咱们说话少,别看我是个挎了半辈子要饭篮子的穷老婆子,我们穷人家老坟里不长弯腰树,就是磨扇压在身上也不会弯腰。你不用替我操心,我这个人是苦水里泡大的,是经过九蒸九晒的人,什么苦也吃过,什么罪也受过,什么心也操过,什么气也装过!这算不了什么!我不会向你们要人!”

徐中玉说:“大婶,你就在咱们这里先住下,有我们吃的就有你吃的,有我们穿的就有你穿的。”

李麦说:“我还有个请求哩?”

秦云飞说:“什么请求?”

李麦指着天亮说:“我这个孩子,今年十八岁了。眼不瞎,腿不瘸,要是你们不嫌弃,能不能在你们这队伍里吃粮当兵打日本?这个事,我想了几天了。”

秦云飞说:“大婶,我们太欢迎了.天亮这样的青年我们太需要了。”徐中玉也说:“大婶。我们早想把他留下,还怕你舍不得!” 

李麦说:“这有什么舍不得!这不就叫作‘参加革命’嘛!”

秦云飞说:“大婶,谁教你这些新名词?”

李麦指着宋敏说:“我这个闺女:宋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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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序 言 张光年

开头的话

第一章 黄 河

第二章 花园口

第三章 赤杨岗

第四章 一个不信神的

第五章 唢呐情话

第六章 拉差车故事

第七章 长松买地

第八章 黄水劫

第九章 水上婚礼

第十章 落难寻母口

第十一章 闹盐行

第十二章 王跑的驴子

第十三章 黑色的春天

第十四章 濛濛春雨

第十五章 葫芦湾抢船

第十六章 黄河之夜

第十七章 洛阳城里

第十八章 爱爱姑娘

第十九章 牛 铃

第二十章 石头梦

第二十一章 姑 嫂

第二十二章 长安街头

第二十三章 桃花庵

第二十四章 重 逢

第二十五章 古城墙下

第二十六章 卷葹草

第二十七章 十八扯

第二十八章 沣河岸边

第二十九章 成阳饭铺

第三十章 陈柱子的哲学

第三十一章 人往高处走

第三十二章 过 年

第三十三章 父女情

第三十四章 说书场

第三十五章 龙门之夜

第三十六章 蝗 虫

第三十七章 “女孩子也是孩子!”

第三十八章 桃花运

第三十九章 中将梦

第四十章 流浪汉

第四十一章 长松的一家

第四十二章 在死亡线上

第四十三章 寻妹记

第四十四章 荒 村

第四十五章 李桥战斗

第四十六章 窑洞里的笑声

第四十七章 七夕泪

第四十八章 雪 夜

第四十九章 荆棘路上

第五十章 西行记

第五十一章 月是故乡明

第五十二章 坝桥杨柳

第五十三章 还 乡

我想告诉读者一点什么——代后记

正文

我想告诉读者一点什么——代后记

第五十三章 还 乡

第五十二章 坝桥杨柳

第五十一章 月是故乡明

第五十章 西行记

第四十九章 荆棘路上

第四十八章 雪 夜

第四十七章 七夕泪

第四十六章 窑洞里的笑声

第四十五章 李桥战斗

第四十四章 荒 村

第四十三章 寻妹记

第四十二章 在死亡线上

第四十一章 长松的一家

第四十章 流浪汉

第三十九章 中将梦

第三十八章 桃花运

第三十七章 “女孩子也是孩子!”

第三十六章 蝗 虫

第三十五章 龙门之夜

第三十四章 说书场

第三十三章 父女情

第三十二章 过 年

第三十一章 人往高处走

第三十章 陈柱子的哲学

第二十九章 成阳饭铺

第二十八章 沣河岸边

第二十七章 十八扯

第二十六章 卷葹草

第二十五章 古城墙下

第二十四章 重 逢

第二十三章 桃花庵

第二十二章 长安街头

第二十一章 姑 嫂

第二十章 石头梦

第十九章 牛 铃

第十八章 爱爱姑娘

第十七章 洛阳城里

第十六章 黄河之夜

第十五章 葫芦湾抢船

第十四章 濛濛春雨

第十三章 黑色的春天

第十二章 王跑的驴子

第十一章 闹盐行

第十章 落难寻母口

第九章 水上婚礼

第八章 黄水劫

第七章 长松买地

第六章 拉差车故事

第五章 唢呐情话

第四章 一个不信神的

第三章 赤杨岗

第二章 花园口

第一章 黄 河

开头的话

序 言 张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