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花园口

风来了,雨来了,

漫漫黄水压过来了……

——民歌

天亮从坝湾子里爬到大堤上以后,顾不得浑身泥水,顺着大堤向西奔跑着。他要找河防军队,告诉他们日本鬼子渡河的消息o当他跑近花园口渡口,只见前面密密麻麻地站了十几道岗哨。

天亮走近岗哨大声喊:“老总,日本鬼子过河了!日本鬼子在陈留那边过黄河了!”话声还没有落地,两支冷冷的枪口对住了他的胸膛。

“别动!”一个国民党兵喊着说,另一个下级军官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巾牟县的船户。日本鬼子过河了,俺的船也叫鬼子抢走了,你们侠去吧,去救救俺师傅!”

那个军官打量了他一眼说:“船户?船多得很。带走!”

傍晚时候,天亮被送到花园口大堤下一所大庙改成的小学校里。小学校学生已经放麦假,里边驻的是国民党新八师的师部。师部设在一所大殿改建的大房子里,房子很破旧,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挂在房柱子上那盘煤气灯,发出一片惨淡的白光。灯光下,坐着一个大脑袋的国民党军官。

那个军官头也不抬,眼睛也不看,只顾抽他的绿炮台香烟:“你是汉奸!什么时候当的汉奸?快说!”

“我不是汉奸!”天亮气愤地回答。

“还狡辩!你带那么多小镜子干嘛?小镜子可以指示日本飞机去炸弹!”

“我没有带小镜子!”天亮委屈地说。

那个带他来的下级军官忙说:“报告师长!他不是那个货郎挑子,他是那个船户。”

那个军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甩了烟蒂,乜斜着眼睛横了天亮一跟:“船上装的什么货?扣下来。”天亮说:“我们的船叫日本鬼子抢走了!我是来报信的,你们就把我绑起来……”他还没有说完,从门外又进来一个军官,还带着几个马弁,那个大脑袋师长赶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戴上帽子,“啪”地一声,脚后跟一碰,向那个人敬了个礼。

天亮又被带出去了。

原来那个大脑袋师长姓赖,叫赖金汤,是国民党新八师师长兼郑州开封段的河防司令。来的这个军官叫安录勋,是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参谋长。安景勋早年毕业于保定讲武堂,从小学过一些历史,读过一点旧兵法,一向自诩为博学多才的“懦将”,因此,颇为自负,总以为自己有战略眼光。

但是,因为他不是蒋介石的嫡系,所以,宦海浮沉,一直只当个没有实权的幕僚。他常为自己“怀才不遇”而愤愤不平。不过,他始终没有放弃出人头地、一鸣惊人的抱负,一有机会他总爱向上递个条陈一类的东西,来显显他这个“宿将”的才干。抗日战争爆发后,他调来第一战区,当上了参谋长,他以为这“出人头地¨的时机来临了。鉴于当时的战局:日寇气焰嚣张,步步进逼,国民党军队一触即溃,一逃千里,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在晋冀鲁豫开辟了根据地,他日夜冥思苦想,终于从放纸堆里得到了启发,想出了两条别出心裁的腹案,他先后两次向蒋介石上书,提出这两条腹案:一条叫“扒黄河”;一条叫“火烧长沙’’。

蒋介石本来是个野心勃勃,刚愎凶残的反动家伙。台儿庄会战以后,全线大溃退,七十万军队被打得稀里哗啦。整个华北地区沦于敌手,上海失守,南京沦陷,武汉也危在旦夕。正在他焦头烂额,束手无策的时候,他收到了安景勋的这个“扒黄河”的行动计划。他立即批准了这个计划。他这一批不要紧,致使黄河千里怒涛,吞噬中原,四十四个县变成泽国,一千多万人流离失所,一百多万人在滔滔黄水中丧生。

反动派之所以反动,根子在于他们的阶级本性,他们办事,脑子里就是没有“老百姓”这三个字。他们总以为群众可以愚弄,可以欺悔,可以当作鱼肉,可以任意宰割。其实人心乃是最伟大的力量,“人心向背”是改变社会的杠杆。人民眼泪流得多了,会变成汹涌的怒涛,当“万家墨面没蒿菜”的时候,蒋介石也就为他自己掘下了坟墓。

安景勋在赖金汤的师部里坐下来以后,赖金汤忙递过来一支绿炮台香烟。安景勋把烟一推说:“我一向不抽烟!”他叉问:“刚才那是个什么人?”赖金汤说:“一个汉奸嫌疑分子。他造谣

说日本人在陈留过河了。”

安景勋说:“日本人就是在陈留过河了。我们已经派李汉魂、桂永清两部去截击了。”他叉说:“我看你们抓的人太多了。柳树上拴了一大片。哪有那么多汉奸,不要草木皆兵。……”

停了一会,安景勋转了话题:“一号行动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赖金汤说:“三个工兵营连夜挖,挖了不到六十米。这黄河大堤下边厚得很,不好扒啊!”

“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他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信笺说:“你看看这个。这是钱侍卫长五点钟从武汉行辕给我打来的长途电话,传达了委员长的口谕。”

赖金汤伸着脖子看了看那张信笺,只见上边写着:委座来电记录。“功甫兄:一号行动计划,务于一二日内完成,不得贻误军机。……”

赖金汤看了这几句话,嘘了一口冷气。四个月前他在开封亲眼看到逮捕韩复榘的场而,后来又听说把他解送到武汉枪毙了。韩复榘的罪状就是“贻误军机”这四个字。那件事情虽然是蒋介石故意演的一场戏,可是对赖金汤这样的人来说,还是“谈虎色变”。他忙说:“参谋长,你看怎么办?我是个武人,当你个学生还不够格,你就坐镇指挥吧!”

赖金汤这个人看上去有点粗,其实他也会放刁。他拖住安景勋“坐镇’’,无非是想把皮球赐给他。

安景勋看着这个黄埔三期的学生如此卑恭,心理上得到一点满足口他笑了笑说:“不能光学会背‘步兵操典’,还得学点兵法。为将者不懂山川地形,不懂河岳地理,只能算一介武夫啊!”

赖金汤忙说:“是是是!”可是他心里并不舒服。

安景勋叉问:“你读过关羽的‘白河之战’吗?”

“关羽?”赖金汤想了一下忙说:“读过,读过,不就是关二爷水淹七军吗?”

“什么关二爷!我说的是陈寿撰的《三国志》,不是《三国演义》。”他接着又摇头摆尾地税:“关羽就是利用白河地形,淹了曹操的全部水师,活捉了于禁。”他说着又得意地笑了起来:“不过他利用的是白河,委员长利用的是黄河!金汤兄,这是千秋不朽之功业啊!扒开黄河,不但日寇铁骑裹足不能西进,共产党在西华扶沟这一带的根据地,也就泡了汤喽!委座税,这叫做‘以水代兵’……”说罢他像喝醉酒似地大笑起来。赖金汤也放开嗓子伴和着他的笑声,而且笑得比他还响。

两个人笑罢,赖金汤忙说:“参谋长,是不是叫附近几个联保处抓几千个伕子来,要不恐怕这一两天里扒不开。”安景勋说:“这件事还用不得伕子。他们都是这黄河大堤下的人,叫他们来扒黄河不是等于叫他们扒坑埋自己?我已经想好了办法。你们有多少门炮?”

“榴弹炮只有八门。山炮、平射炮加在一起,共有四十多门。”

安景勋把手一挥说:“全调来!用炮轰!……”

赖金汤说:“好,我这就打电话。”安景勋说:“慢着。重要的是严守机密凸黄河大堤东西十里,渡口官路一律闸死。一定要防此消息传出去。要是走漏了风声,老百姓为了护堤闹起事来……酿成了民变,委员长他是不会承担这个责任的。”他说着看了赖金汤一眼,赖金汤头上渗出了汗珠。他笑丁笑叉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支票说:“这是委员长汇来的十万元赏金,去郑州河南农工银行提取。休看着处理吧。也可以给弟兄们买双袜子毛巾什么的。……”

赖金汤看到达张十万元支票,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他说:“参谋长,你放心吧,一切由我负责。只是这赏金,你留两万!”

安景勋自负地摇摇头说:“金汤兄!咱们过往还少。我安某一向视金钱如粪土。……”

午夜十二点,隆隆的炮声已经在黄河大堤上震天动地地响起来了。

一团火光,接着足一阵像炸雷似的响声。黄河的浪涛声低咽丁,她像在哭泣,月亮躲在云层里了,她不敢看这一场惨剧的序幕。大堤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居民,都被这突然的密集炮声惊醒丁。他们一一开大门,就听见有人大喊着:“干什么!回去!不准出来!”原来街上站满了警戒的岗哨。“出了什么事?”他们惊慌地互相询问着,环顾着这四刷的一切。睡意消失了。他们挤在茅屋的小土窗子前,看着大堤上像火海一样的亮光,窗户纸忽闪忽闪地响着,夜风不时地进来一股股浓烈的硝烟和呛人的火药味。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却好像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个粗犷的男声:

“扒黄河了!——”

“中央军要扒黄河了!——”

这个声音是从天亮的口中喊出来的。

天亮从师部出来以后,就被两个国民党兵绑在花园口将军坝的一一棵大柳树上。

开初,他看见一群群工兵拿着镐,抬着筐,在大堤上掘上,他还以为是在做工事。后来他从看守他的两个当兵的:口中,渐渐地听明白丁,原来他们是在扒黄河!

这两个国民党兵,一个叫刘转运,一个叫张小孬。傍晚开饭时候,小孬去伙房领来了慎,他一面吃着一面骂着说:“操他娘,这馍又蒸小了。就这我去领馍时候,司务长眼瞪得跟牛蛋一样!说咱俩今儿个没抬土,只给四个。我说:还有个案子哩,又扔给我一个!”他说着对绑在柳树上的天亮说:“今个黑夜你就忍忍吧,饿了长得快。”

刘转运说:“给他一个,给他一个!到哪儿没有行好的,咱不吃他的昧心食。”

小孬听他这么说,只得把一个杠子馍掰了一半递过去说:“给!”天亮愤愤地说:“我不吃!”

小孬眼一瞪说:“嗬!我看你是小孩子乱毡,越扒啦越硬。”他说着,“呸”的一声把一口唾沫吐在那块馍上,接着三口两口吞在肚里。

两个人吃着馍,转运说:“小孬,我咋看今儿个这形势不对哩!好像是要大扒哩!”小孬说:“拉大炮去了,听说师长下命令,今天夜里就要把大堤轰开!”

刘转运说:“啊!这黄河水一出堤可是不得了啊!河身高,河外边地势低,一出堤就像塌了天啊!”

小孬说:“管他娘嫁给谁——咱只管跟着喝喜酒。半夜里尿床,他想流到哪儿就流到哪儿。”刘转运说:“你说得倒轻巧。我家是中牟县白沙集的,正在这河下边。家里还有个老爹,有个瞎娘。……”

两个人嘟嘟哝哝地说着,天亮听得清楚。当他听到是真的要扒开黄河河堤时?脑袋里“嗡”了一下,血直往上涌。他想到了妈妈,想到了妹妹,想到了他住的村子赤杨岗就在这黄河大堤南几十哩地的一个县里。他整年在黄河上跑,知道这黄河水的厉害,因此,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老总!你们这是干什么?”

“你少管闲事!”张小孬骂着。

“你们这是扒黄河,伤天害理!”

“你再咋呼,我揍你!”小孬挽着袖子想吓唬他;,

天亮是个有血性的小伙子,他想着南岸的几千个村庄,胆子忽然大起来,他愤怒地喊着:“我就是要喊!你们要扒黄河!不得好死。”接着,他又大声地吆喝着:

“扒黄河了!中央军扒黄河了!”

“咯嚓”一声,一根柳棍从柳树上被撅下来。小孬拿着柳棍说:“我操你娘!我看你这嗓门比拉警报还响!我叫你喊!”说着“啪”的一,棍子抡在天亮的腿上。

棍子并没有使天亮屈服,他反而喊得更响了:

“老蒋扒黄河了!黄河开口子了!”

柳棍不停地朝他身上打着,他也不停地喊着。正在这时候,赖金汤来在大堤上。他听见这个大声呼喊的声音,吃丁一惊,忙问:“这是谁喊的!”

“那个撑船的小伙子!”一个副官回答。

赖金汤一听这活,一股怒火往上冲,拉住那个副官的衣扣,劈劈啪啪地打起耳光来。他骂着:“他妈的,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你们是想要我上军事法庭?……”

打了一阵后,他又喊着:“赶快去!用毛巾塞住他的嘴!扔到黄河里,扔的远一点,不要让尸体浮上来。”这个副官挨了俩耳光,自然也不会赔本,他回手把张小孬和刘转运各打了四个耳光。


夜深了。

天亮被反绑着手,塞住嘴,一拐一拐地走到了黄河花园口东边的大堤上。他望了望天,天上黑漆漆的,月亮也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云层里了。他望了望远处,远处只有一片模模糊糊的黑影,只有大堤下的黄河水在低声呜咽着。他知道他们要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他的眼睛潮湿了。

“唉!俺妈白养活我这么大,她们还在要饭吧?”他心里想着,两滴热泪流在腮帮子上。他想起了师傅梁恩老汉对他的开导,想起了粱晴那细条的身影,他想起他们那一条小船,想起他妈第一次送他来船上的情景。他记得很清楚:那是前年春天,因为他妹妹嫦娥摘了地主海骡子家几个豌豆荚,他和海骡子的孩子福运打起来,他妈和海骡子吵了一架,他妈怕他在家闯祸,就把他送到梁恩老汉的船上来当学徒……多快啊,一旺眼已经两年了。然而,谁能想到,天亮他今天要…

“你走啊!磨蹭什么?”

一声吆喝,打断了天亮的沉思。他又挪动了脚步。一

押送天亮的还是刘转运和张小孬。

小孬说:“转运哥,你说咱们两个挨这一顿揍亏不亏?瞧!把我的牙都打流血了。”

转运说:“要倒霉,放个屁也砸脚后跟!谁叫咱们摊上这个差事!”他又指了指天亮说:“小心点。’’张小孬说:“飞不了他!”他说着用枪托捣了一下天亮的脊梁,吆喝着说:“你不会走快点!蚂蚁叫你踩死完了!”刘转运也说:“姓海的!你别想捣蛋。老实对你说,河大王给你下请帖了!你也别怨俺弟兄俩,我们是执行上级命令。我看你就不老实!你别想着这麦棵子深了,你要拚上命拔起腿来往大堤下…跑,我们追不上你,你有枪子跑得快没有?你也别想着这月黑头,看不清休,老子长的有夜服!”

小孬说:“别和这个死鬼咿嗦,剩几口气儿暖暖肚子。”刘转运说:“我咋看他不老实!”他说着“啪”的一声朝着天亮后脑勺打了一巴掌,嘴里说着:“你还不快走!快点。”

这一巴掌打得很响,但天亮却没有感觉到疼c这一巴掌把天亮打醒了!他想,莫非这个当兵的想救我?他心里顿时胆大起来,又走了半里路,天亮站住不走了。小孬踢着骂着:“你要干什么?休想干什么?”天亮嘴里塞着毛巾摆着头,唔唔呀呀地说着。

刘转运把他嘴里昀毛巾拿掉,瞪着眼问:“你要干什么?”天亮说:“我要拉屎!”

小孬蜕:“毛驴上套屎尿多!你这穷事还真不少。走!”天亮说:“那我拉在裤子上吧?”刘转运说:“算了,他要真拉在裤子上,咱们俩在后边可真够受。管天管地,管不住屙屎放屁。给他解开吧!”他说着掏出小烟袋,自己点着了一锅烟。

张小孬先把子弹“哗”地推上枪膛,然后解了绳子说:“你就在这儿解。”他的话音还没落地,天亮飞起一脚,把他的枪踢了一丈多远。刘转运的烟袋锅也被打飞了,火星子乱冒。张小孬猛扑过来要抱天亮,却被刘转运从后边拦腰抱住,他喊着:“我叫你跑!我叫你跑!”两个人撕扭在一块,天亮趁这个时候,拔起腿来飞也似地向大堤下跑了。

小孬被转运抱住,急得喊了起来:“转运哥,是我。你瞎了!”这时刘转运才松开手说:“咦!是你啊!我可不就是瞎了,你赶快给我吹吹眼睛,疼死我了。

“眼埋迷了什么东西?”

“烟灰!”

小孬给他搿着眼皮吹了两下,说:“追!咱们快追!”

刘转运一把拉住他说:“小孬,我看你是装傻充愣呢,还是心里就没有三回九转口我问你,你家在哪里?”

小孬说:“周家口茄子湾。”

刘转运:“这黄水一出堤,别说体茄子湾,南瓜湾也得给你冲个吊蛋净光!咱追他干啥,叫他回去传传信,大伙兴许还能逃个活命。……”

小孬说:“咱回去咋交差哩?”

转运说:“咋交差?吃竹竿,屙笊篱——编!来,咱俩先歇会儿。”

两个人说着,坐在大堤上堆的石头上吸起烟来。

约莫有一袋烟的工夫,只听见南大堤下一个宏亮粗犷的声音在一个村子里喊起来:

“老乡们,老蒋扒黄河了!”

“黄河快开口子了!”

这声音像巨雷,响彻在原野,响彻在黄河南岸的每一个村落。……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正文

序 言 张光年

开头的话

第一章 黄 河

第二章 花园口

第三章 赤杨岗

第四章 一个不信神的

第五章 唢呐情话

第六章 拉差车故事

第七章 长松买地

第八章 黄水劫

第九章 水上婚礼

第十章 落难寻母口

第十一章 闹盐行

第十二章 王跑的驴子

第十三章 黑色的春天

第十四章 濛濛春雨

第十五章 葫芦湾抢船

第十六章 黄河之夜

第十七章 洛阳城里

第十八章 爱爱姑娘

第十九章 牛 铃

第二十章 石头梦

第二十一章 姑 嫂

第二十二章 长安街头

第二十三章 桃花庵

第二十四章 重 逢

第二十五章 古城墙下

第二十六章 卷葹草

第二十七章 十八扯

第二十八章 沣河岸边

第二十九章 成阳饭铺

第三十章 陈柱子的哲学

第三十一章 人往高处走

第三十二章 过 年

第三十三章 父女情

第三十四章 说书场

第三十五章 龙门之夜

第三十六章 蝗 虫

第三十七章 “女孩子也是孩子!”

第三十八章 桃花运

第三十九章 中将梦

第四十章 流浪汉

第四十一章 长松的一家

第四十二章 在死亡线上

第四十三章 寻妹记

第四十四章 荒 村

第四十五章 李桥战斗

第四十六章 窑洞里的笑声

第四十七章 七夕泪

第四十八章 雪 夜

第四十九章 荆棘路上

第五十章 西行记

第五十一章 月是故乡明

第五十二章 坝桥杨柳

第五十三章 还 乡

我想告诉读者一点什么——代后记

正文

我想告诉读者一点什么——代后记

第五十三章 还 乡

第五十二章 坝桥杨柳

第五十一章 月是故乡明

第五十章 西行记

第四十九章 荆棘路上

第四十八章 雪 夜

第四十七章 七夕泪

第四十六章 窑洞里的笑声

第四十五章 李桥战斗

第四十四章 荒 村

第四十三章 寻妹记

第四十二章 在死亡线上

第四十一章 长松的一家

第四十章 流浪汉

第三十九章 中将梦

第三十八章 桃花运

第三十七章 “女孩子也是孩子!”

第三十六章 蝗 虫

第三十五章 龙门之夜

第三十四章 说书场

第三十三章 父女情

第三十二章 过 年

第三十一章 人往高处走

第三十章 陈柱子的哲学

第二十九章 成阳饭铺

第二十八章 沣河岸边

第二十七章 十八扯

第二十六章 卷葹草

第二十五章 古城墙下

第二十四章 重 逢

第二十三章 桃花庵

第二十二章 长安街头

第二十一章 姑 嫂

第二十章 石头梦

第十九章 牛 铃

第十八章 爱爱姑娘

第十七章 洛阳城里

第十六章 黄河之夜

第十五章 葫芦湾抢船

第十四章 濛濛春雨

第十三章 黑色的春天

第十二章 王跑的驴子

第十一章 闹盐行

第十章 落难寻母口

第九章 水上婚礼

第八章 黄水劫

第七章 长松买地

第六章 拉差车故事

第五章 唢呐情话

第四章 一个不信神的

第三章 赤杨岗

第二章 花园口

第一章 黄 河

开头的话

序 言 张光年